“水力?”
“對。”沈弘文走到巖洞一角,掀開油布,露出幾臺繳獲的日軍水泵零件,“我在想,能不能用水輪帶動鼓風機。只要有流動的水,就能持續送風。就是……對水源位置要求高。”
陳銳看著那些銹跡斑斑的鐵家伙:“試試。需要什么,跟齊廠長說。”
“還有……”沈弘文猶豫了一下,“團長,我剛才沒說。其實還有一種防煙的辦法——濕毛巾捂口鼻,那是權宜之計。最好是用活性炭。”
“活性炭?”
“木炭碾碎,過篩,裝在布袋里,做成簡易防毒面具。”沈弘文說,“能吸附一部分煙塵和毒氣。咱們木炭有的是,可以大量做。”
“好!”陳銳一拍他肩膀,“這事你負責,盡快搞出來。”---
三天后,第一支出擊分隊出發了。
帶隊的是馮占山。這個老狙擊手帶了三十個人,全是偵察連的好手。他們化裝成砍柴的農民,背著柴刀和繩子,但繩子里裹著炸藥,柴刀把是空心的,藏著雷管。
目標是南麓最大的一個柴硫磺囤積點。偵察兵摸清楚了,那里有偽軍一個班看守,白天巡邏,晚上縮在木棚里烤火。
馮占山他們在林子里趴到半夜。木棚里傳來鼾聲和咳嗽聲。兩個偽軍哨兵抱著槍,靠在一棵燒焦的樹樁上打盹。
“動手。”馮占山低聲下令。
三個黑影摸上去,用匕首解決了哨兵。其他人迅速靠近柴垛,把炸藥塞進柴堆深處,接上導火索。
“撤!”
隊伍剛退到安全距離,身后傳來沉悶的baozha聲。不是巨響,是那種悶在柴堆里的爆燃聲。接著,火光騰起,硫磺燃燒產生的刺鼻黃煙彌漫開來。
走!”馮占山帶頭鉆進山林。
同一晚,其他幾個分隊也得手了。有的燒了柴垛,有的炸了運輸車,還有的摸到溪流上游,發現鬼子果然在筑小水壩——被他們炸了。
消息傳回山里,士氣為之一振。但陳銳知道,這只是開始。鬼子吃了虧,只會更瘋狂。
果然,第五天,李水根的偵察兵帶回壞消息:鬼子增兵了。不僅多了偽軍,還來了工兵部隊,帶著火焰噴射器和大量的燃油桶。砍伐隔離帶的速度明顯加快,柴硫磺的囤積點增加了崗哨,有的還埋了地雷。
“鬼子要提前動手了。”李水根判斷。
陳銳站在崖壁上,望著山腳。雖然是冬天,但連續幾天晴日,風吹在臉上已經不帶多少寒意。地上的殘雪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黑褐色的土地和枯黃的草。
空氣很干燥。
“通知所有人,防火溝再挖寬十米。儲存的水和土,增加一倍。”他下令,“沈工的濕泥防火層,所有重要建筑都要抹上。防煙面具,加緊做,人手一個。”
命令傳達下去,山谷里像開了鍋。戰士們揮汗挖溝,群眾排成長隊從溪流取水,孩子們把濕泥巴運到工坊和窩棚邊。沈弘文帶人在幾個主要山洞入口試驗“水簾門”——用竹管從高處引水,在洞口形成一道細細的水幕,據說能降溫阻煙。
齊家銘那邊也有了進展。他在一條山澗旁搭起了水輪,用皮帶連著改裝的鼓風機。試驗那天,很多人圍著看。水輪轉動,鼓風機嗡嗡響起來,風吹進竹管,從另一頭送出。
“成了!”齊家銘滿臉是汗,卻笑得像個孩子。
雖然風量不大,但至少證明,不用油,不用電,也能送風。
第七天,清晨。
陳銳照例巡查防火帶。五十米寬的溝已經挖好,里面的土堆得像小墳包。幾個戰士正在給溝壁拍實,防止坍塌。
遠處突然傳來隱約的baozha聲,緊接著是沉悶的、連綿不絕的轟鳴,像遠處在打雷。
不是雷。陳銳臉色一變,沖向崖邊。
南麓方向,濃煙已經升起。不是一股,是好幾股,幾乎同時,連成了一條線。濃煙是黃黑色的,那是硫磺燃燒的顏色。煙柱迅速擴大,被風拉扯著,向山上蔓延。
更可怕的是火光。雖然隔著十幾里,但能看見山腰處那條“火帶”被點燃了。火舌舔舐著枯草和灌木,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借著山風,向上卷來。
“鬼子點火了!”哨兵嘶聲大喊。
陳銳望著那條越來越近的火線,深吸一口氣。空氣里已經有了焦糊味。
他轉身,對身后的警衛員說:“發信號。全體進入坑道和山洞。防火組就位。”
“是!”
凄厲的哨聲響徹山谷。人們放下手中的活,按照演練過無數次的路線,向各自避難的山洞跑去。婦女拉著孩子,戰士攙扶傷員,技術人員抱著圖紙和儀器。
陳銳最后一個離開崖壁。他回頭看了一眼。
火線已經清晰可見,像一條巨大的、猙獰的火龍,正張牙舞爪地向狼牙山撲來。
濃煙蔽日,天空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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