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根的情報很準:毒氣彈和火焰噴射器存放在莊子后院的祠堂里,有雙崗。danyao庫在東廂房,油料庫在西側。日軍主力住在正房,偽軍住前院。
“按計劃。”陳銳低聲下令,“一隊佯攻前門,動靜要大。二隊炸圍墻。三隊跟我,直撲祠堂。”
行動開始。
先是前門方向傳來劇烈的baozha聲和槍聲——那是佯攻隊在用繳獲的擲彈筒和鞭炮制造動靜。莊里的日軍立刻被驚動,正房的燈全亮了,人影晃動。
趁這機會,爆破組摸到圍墻下。趙老三親自操作,把三個爆破筒捆在一起,塞進墻根。拉火,撤退。
“轟!”
一段兩丈寬的圍墻應聲倒塌,磚石飛濺。煙塵未散,突擊隊已經沖了進去。
陳銳一馬當先,駁殼槍連發,打倒兩個從廂房沖出來的鬼子。身后戰士如潮水般涌入,按照預定路線分頭撲向各自目標。
祠堂果然有雙崗。兩個鬼子剛舉槍,就被埋伏在屋頂的狙擊手撂倒。陳銳帶人沖進祠堂,用手電一照——里面整整齊齊碼著木箱,箱子上印著骷髏標志和日文。
“就是這些!炸!”
趙老三帶人安放炸藥。不是每個箱子都炸,挑了幾個堆放密集的點,用集束手榴彈和炸藥包。安放完畢,拉出導火索。
“撤!”
他們剛沖出祠堂,東廂房方向也傳來baozha聲——danyao庫被另一組炸了。緊接著,西側火光沖天,油料庫起火。
整個柳莊亂成一團。日軍從最初的慌亂中反應過來,開始組織反擊。機槍從炮樓里吐出火舌,壓制突擊隊的進攻路線。
“團長!鬼子從后院包過來了!”有戰士喊。
陳銳回頭,看見幾十個鬼子正從祠堂側面迂回,領頭的端著火焰噴射器。
“散開!找掩護!”他大吼。
火焰噴射器噴出長長的火龍,舔過院墻,磚石瞬間被燒得噼啪作響。兩個戰士躲閃不及,被火焰吞沒,慘叫著在地上打滾。
“打那個背罐子的!”陳銳舉槍射擊。
子彈打在火焰噴射器手的背上,罐子被打穿,燃料泄漏,遇火即燃。那個鬼子瞬間變成火人,慘嚎著亂跑,又引燃了旁邊的草垛。混亂中,陳銳看見祠堂里的導火索燃到了盡頭。
“臥倒!”
驚天動地的baozha。不是一聲,是連環爆。毒氣彈被引爆了,但慶幸的是,baozha的高溫直接摧毀了毒氣劑,沒有造成大面積泄漏。只有少量淡黃色的煙霧從廢墟里飄出,迅速被夜風吹散。
“任務完成!撤!”陳銳下令。
但撤退的路已經被日軍封死。正門方向,佯攻隊正與增援的日軍激戰。后墻被炸開的缺口,也有鬼子堵了上來。
“從側面走!”周大勇指著莊子西側,“那里有片樹林,穿過去就是河道!”
突擊隊邊打邊撤。不斷有人倒下,但沒人停下。背電臺的劉春生腿部中彈,被兩個戰士架著走。他死死抱著那臺簡陋的發報機,機器上已經多了個彈孔。
沖出莊子,進入樹林。日軍緊追不舍,子彈在耳邊嗖嗖飛過。
“團長!這樣跑不掉!”趙老三喘著粗氣,“得有人斷后!”
陳銳環顧四周。三百突擊隊,現在能跑的不到兩百。阻擊隊在莊子外圍也被日軍咬住,無法接應。
“我留下。”周大勇站出來,“帶一個排,在這林子口設伏。你們快走。”
“老周——”
“別廢話!”周大勇咧嘴笑,露出黃牙,“長征時我欠你一條命,今天還了。快走!”
他點了三十個人,迅速依托樹木和石塊構筑簡易防線。陳銳咬了咬牙,帶著剩余人員繼續后撤。
身后,激烈的槍聲再次響起,夾雜著手榴彈的baozha聲。那槍聲持續了十幾分鐘,漸漸稀疏,最后歸于沉寂。
陳銳不敢回頭。
天亮前,他們終于撤回狼牙山邊緣的接應點。清點人數,出擊時八百人,回來四百三十七人。周大勇和他帶的三十人,無一歸來。
劉春生腿上的傷已經包扎好,但他抱著那臺被打壞的發報機,眼淚直流:“團長,電臺……電臺壞了,最后一份戰報沒發出去……”
陳銳接過發報機。機器很簡陋,外殼是木板釘的,里面是亂七八糟的線頭和零件。但在這些零件中間,他看見一張小紙條,上面是劉春生工整的字跡:“柳莊已克,毒氣毀,火種存。”
“這就夠了。”陳銳把紙條收進懷里,“這就是戰報。”
他站在山梁上,回望柳莊方向。那里還有黑煙升起,但槍聲已經停了。更遠處,日軍的營地似乎有些混亂,探照燈亂晃,軍號聲急促。
“團長,鬼子會不會馬上報復?”李水根問。
“會。”陳銳說,“但他們的‘篦梳清剿’,得重新準備了。毒氣彈沒了,火焰噴射器燒了,danyao庫炸了。一個月內,他們組織不起大規模的進攻。”
一個月。山里能多收一茬野菜,傷員能多恢復一批,沈弘文他們或許能有新的突破。
更重要的是,這一戰告訴所有人:八路軍還在戰斗,狼牙山的火種,還沒滅。
“春生。”陳銳看向那個流淚的少年,“電臺壞了,就用嘴說。回去告訴山里所有人,咱們打贏了。告訴沈工、齊廠長、趙廠長,他們造的炸藥、竹筒炮、混合子彈,都派上了用場。告訴每一個戰士、每一個工人、每一個婦女孩子——”
他頓了頓,聲音在山風里傳得很遠:
“狼牙山,還在咱們手里。”
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秋日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山梁上,照亮了戰士們疲憊但堅毅的臉,也照亮了遠處日軍營地升起的、示警的紅色信號彈。
新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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