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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雷霆初響

    天色剛蒙蒙亮,三岔口據點群的黑影就在晨霧中顯露出猙獰的輪廓。

    陳銳趴在距離中心炮樓八百米外的觀察點上,舉著那架從柳林鎮繳獲的殘缺望遠鏡——鏡片有裂紋,但還能用。趙守誠蹲在他身邊,正用鉛筆在本子上勾勒最后的地形標注。

    “五座衛星碉堡,成品字形拱衛主炮樓。”陳銳低聲說,“每座碉堡之間距離三百米左右,機槍射界可以交叉覆蓋。鬼子學乖了。”

    趙守誠筆下不停:“地下黨送來的情報說,主炮樓底下有地下室,囤積了至少三個月的糧食danyao。守軍指揮官叫中村毅,是個老行伍,在東北跟抗聯打過五年。”

    “硬茬子。”陳銳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身后。

    山坡反斜面上,部隊正在做最后準備。新編入的迫擊炮連十二門“銳式”迫擊炮一字排開——說是新式,其實就是在繳獲的日軍81毫米迫擊炮基礎上,加長了身管,改進了底座,射程從兩千八百米提到了三千二百米。炮彈是兵工廠用舊炮彈殼復裝的,引信換了沈弘文設計的撞擊式,啞火率從三成降到了一成。

    齊家銘親自在檢查每門炮的標尺。這個曾經的書生如今臉上多了道傷疤,手指上滿是火藥灼燒的痕跡。他正對炮長們反復叮囑:“記住,每打五發必須停一分鐘,讓炮管降溫。咱們的鋼材不耐燒,別炸了自己人。”

    更遠處,爆破組的戰士們在整理炸藥包。這次用的不是普通的捆扎式,而是趙老三琢磨出來的“聚能裝藥”——在炸藥包前端挖出錐形凹槽,襯上鐵皮碗。試驗時,這種炸藥包對磚石結構的穿透力能提高五成。缺點是制作危險,已經炸傷過兩個工人。

    “都檢查仔細了!”趙老三的嗓門像破鑼,他挨個拍著戰士的肩膀,“雷管插牢,導火索長度留夠。誰要是半路掉了,老子做鬼也饒不了他!”

    陳銳的目光掃過每一張臉。這里有長征走過來的老紅軍,有山西本地參軍的新兵,有從偽軍反正過來的解放戰士。所有人的眼神里都燒著一團火——那是憋了兩年的火。從反“掃蕩”到反“焚野”,從被動挨打到局部反攻,今天,他們要主動去拔掉鬼子釘在根據地咽喉上的一顆釘子。

    “老趙。”陳銳忽然開口。

    “嗯?”

    “打完這一仗,我想把‘少年班’正式擴編成技術保障連。”陳銳說,“劉春生那批孩子,該挑大梁了。”

    趙守誠合上本子:“春生才十七。”

    “我十七歲的時候,已經在軍校拆第五種槍了。”陳銳頓了頓,“時代等不起人。咱們缺技術骨干,缺得心慌。”

    正說著,一個瘦削的身影貓著腰跑上觀察點。是劉春生,背著一個比他半個人還大的木箱子,箱子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技術保障三組”。

    “報告團長、政委!”少年喘著氣,臉上卻透著興奮,“無線電干擾器調試好了,能覆蓋三公里!齊廠長說,開打前十分鐘開機,能把鬼子的步話機全變成啞巴!”

    陳銳看著這孩子。記得半年前剛進“少年班”時,劉春生連螺絲刀都拿不穩,現在居然能帶著小組獨立執行任務了。戰爭催人老,也催人長。

    “很好。”陳銳點頭,“你們組跟緊一營,重點是搶修受損火炮。記住,人比裝備重要。”

    “是!”劉春生敬了個禮,又貓著腰跑下山坡。那木箱在他背上晃蕩,看著隨時要散架,卻始終沒掉。

    趙守誠看著少年的背影,輕嘆一聲:“多好的孩子,本該在學堂里念書的。”

    “等打跑了鬼子,送他們去真正的大學。”陳銳的聲音很堅定,“我答應過周先生。”---

    夜幕降臨,晚上八點整。

    三岔口據點群的探照燈剛亮起來,東側三公里外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和baozha聲——佯攻開始了。那是二營的一個連,帶著上百民兵,故意弄出大動靜。

    中心炮樓頂層的機槍立刻轉向東面,曳光彈劃破夜空。五座衛星碉堡也有兩座朝那個方向開火。

    “鬼子中計了。”陳銳在指揮部里看著懷表,“告訴一營、三營,按計劃行動。”

    命令通過電話線傳下去——兵工廠最近修復了兩臺日軍野戰電話總機,團營之間終于有了有線通訊。

    黑暗中,數千身影開始蠕動。

    土工作業從三天前就開始了。戰士們利用夜色掩護,從進攻出發陣地向前挖掘交通壕。這些壕溝不是直的,而是鋸齒狀,每段不超過二十米,中間用橫向壕溝連接。這是陳銳帶來的現代戰術思維——減少直射火力的殺傷面。

    工兵連在最前面。他們用的鐵鍬和鎬頭都是兵工廠用軌道鋼打的,比日軍的制式工兵鏟還結實。泥土被悄無聲息地運到后方,堆成防彈墻。

    凌晨一點,交通壕已經挖到距離最近的兩座衛星碂堡不足一百米處。這個距離,鬼子的手榴彈都能扔過來。

    陳銳親自進入前沿指揮所——一個用圓木加固的掩體,頂上鋪了三層夯土,能扛住迫擊炮直接命中。

    “爆破組就位。”

    “炮兵準備完畢。”

    “突擊隊上刺刀。”

    低聲的口令在黑暗中傳遞。所有戰士的槍口都用布條扎緊,防止進土。刺刀用草木灰涂黑,不會反光。每個人左臂綁白毛巾,這是夜戰的識別標志。

    陳銳深吸一口氣:“開始。”---

    第一發炮彈的尖嘯聲撕裂夜空。

    那不是普通的炮彈,而是加了鐵釘、碎鐵片的霰彈。十二門迫擊炮齊射,一百多枚霰彈在碉堡上空二十米處baozha,數千枚破片像暴雨般傾瀉在碉堡頂層的露天陣地上。

    慘叫聲立刻傳來。

    “放!”

    第二波是常規高爆彈。炮彈精準地砸在碉堡的射擊孔附近,磚石崩裂。

    與此同時,爆破組躍出壕溝。每組六人:兩人扛炸藥包,兩人持沖鋒槍掩護,兩人背著手榴彈袋。他們像獵豹般沖向碉堡底座。

    日軍反應過來,機槍從射擊孔噴出火舌。一個爆破手在途中倒下,炸藥包滾落在地。第二個人毫不猶豫地撿起來繼續沖。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轟!”

    第一座碉堡的底層炸開了。不是門被炸開,而是墻體被趙老三的“聚能裝藥”直接撕開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大洞。磚塊和水泥塊混著血肉飛濺。

    突擊隊緊跟著沖進破口。短兵相接在狹窄的碉堡內部爆發。駁殼槍的連射聲、刺刀碰撞聲、怒吼聲、哀嚎聲混成一片。

    陳銳在指揮所里舉著望遠鏡,手心里全是汗。夜戰最怕打成亂仗,一旦失去組織,兵力優勢就發揮不出來。

    但今晚的部隊讓他欣慰。突擊隊分成三個小組交替前進,每個小組有明確分工:破門、清剿、鞏固。這是半年強化訓練的結果。

    凌晨三點,第一座碉堡頂層的膏藥旗被扔下來,換上了一面小小的紅旗。

    “報告!一號碉堡攻克,殲敵二十一人,俘虜偽軍八人。我部傷亡九人。”

    “繼續按計劃推進。”

    另外兩座碉堡也在兩小時內相繼陷落。戰法如出一轍:炮火準備、爆破突入、逐層清剿。日軍的抵抗很頑強,但架不住這種不講道理的爆破戰術——趙老三的炸藥包,連半米厚的水泥墻都能炸穿。

    然而當部隊開始攻擊第四座碉堡時,意外發生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

    第四座碉堡坐落在小高地上,視野開闊。突擊隊剛接近到一百五十米,碉堡側面突然打開三個隱蔽的射擊孔——那是之前偵察沒發現的側射火力點。

    三挺機槍形成交叉火力,瞬間將爆破組壓制在開闊地上。-->>

    更要命的是,碉堡頂端升起幾個黃綠色的筒狀物。

    “毒氣!”前沿觀察員的聲音在電話里變了調,“鬼子放毒氣了!”

    陳銳心頭一緊。日軍在絕望時使用毒氣,這在他的預料中,但真正發生時還是讓人頭皮發麻。兵工廠生產過一些簡易防毒面具,但數量太少,只配給了突擊隊和炮兵。

    “命令部隊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快!”

    但已經晚了。淡黃色的煙霧順著晨風飄向進攻陣地。咳嗽聲、嘔吐聲從電話聽筒里隱約傳來。

    “團長!二連長倒下了!眼睛睜不開,一直在吐!”

    “三排長讓我問,能不能先撤下來!”

    陳銳咬牙。撤?天快亮了,一旦撤退,白天的日軍炮火和空中偵察會讓部隊付出更大代價。而且士氣一泄,再攻就難了。

    “不能撤。”他對趙守誠說,也是對自己說,“老趙,你指揮后續部隊做好接應。我去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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