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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淤泥生蓮

    油燈下,陳銳用鍋底灰調的墨水,在粗草紙上寫下命令。筆是竹簽削的,寫起來刮紙,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春蠶啃桑葉。

    “命令:即日起,‘星火’網絡現存兩個加工點,于三日內完成拆解。所有設備、工具、圖紙,按《應急隱蔽預案》就地掩埋或分散藏匿。技術骨干化整為零,潛入指定村莊,執行‘師傅帶徒弟’計劃……”

    寫到這里,他停住了筆。墨水滴在紙上,洇開一團黑。

    窯洞里很靜。能聽見隔壁齊家銘的咳嗽聲——自從小林犧牲,這個平時話不多的技術負責人就病了,夜里咳得撕心裂肺,白天卻照常工作。

    趙守誠推門進來,手里端著碗黑乎乎的湯藥:“老陳,命令發下去了?”

    “還沒寫完。”陳銳把筆放下,“老趙,你說……咱們這一步,是對是錯?”

    拆解最后的加工點,意味著根據地短期內再也無法集中生產任何像樣的武器。那些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土鏜床”、模具、量具,都要埋進土里,或者拆成零件藏到老百姓的炕洞、灶膛、咸菜壇子里。

    趙守誠把藥碗放在桌上,在他對面坐下:“不是對錯的問題,是生死的問題。鬼子‘剔骨’的刀子已經架脖子上了,咱們還抱著那兩個點不放,就是等死。”

    “可這一拆,什么時候能再建起來?”

    “建不起來,就不建了。”趙守誠的聲音很平靜,“老陳,你總說‘星火’的真諦是技術扎根群眾。那就讓它徹底扎下去,扎到鬼子的刀子夠不著的地方。”

    陳銳沉默了很久,最終在命令末尾簽上名字。趙守誠也簽了。兩張紙,決定了一個苦心經營數年的技術體系的命運。

    命令送出去了。像一塊石頭扔進死水潭,激起圈圈漣漪。---

    第一個接到命令的是李老栓。

    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鐵匠,自從用硫磺換糧事件后,整個人瘦了一圈,但眼睛更亮了。他帶著兩個徒弟,在自家后院的菜窖里,對著那臺用了三年的“土鏜床”發呆。

    “師傅,真……真拆啊?”大徒弟狗剩摸著冰涼的鑄鐵床身,聲音發顫。

    這臺床子是他們一錘一錘打出來的。床身用的是從鐵路上扒來的鋼軌,絲杠是齊家銘親自畫的圖,刀頭是趙老三用廢槍管改的。用它加工過上百根迫擊炮管,炸掉了鬼子七個碉堡。

    “拆。”李老栓只說一個字。

    他從工具箱里拿出扳手、榔頭、撬棍。動作很慢,但很穩。先卸刀架,再拆絲杠,然后是導軌、床身、底座……每拆下一個零件,都用油布仔細擦干凈,涂上豬油——根據地找不到黃油,豬油也能防銹。

    零件擺了一地。狗剩和小徒弟鐵蛋在旁邊看著,眼圈紅了。

    “哭啥?”李老栓頭也不抬,“家伙什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咱們還記得怎么裝回去,它就沒死。”

    拆完,三人把零件分別包好。床身太大,埋進菜窖深處;絲杠和導軌塞進柴火堆;刀架和工具箱埋到豬圈底下;最精密的幾個小零件,用油紙裹了,塞進墻縫。

    干完活,天已經黑了。李老栓洗了手,在炕沿上坐下,對兩個徒弟說:“從明天起,你倆分開。狗剩去趙家洼,鐵蛋去王家溝。去了別聲張,先在村里找活干——打鋤頭、補鍋、修犁頭。等站穩了,物色兩個靠得住的后生,把咱們的手藝傳下去。”

    “傳啥?”狗剩問。

    先傳最基礎的。”李老栓掰著手指頭,“怎么看火候,怎么鍛打,怎么淬火。別的一步一步來。記住,教徒弟不光是教手藝,還得看人品。心不正的,手再巧也不教。”

    “那……要是鬼子來了……”

    “鬼子來了就藏起來。”李老栓說,“咱們現在是老百姓,打鐵的,補鍋的。只要你們不露馬腳,鬼子認不出來。”

    兩個徒弟重重點頭。

    第二天一早,兩人背著簡單的行李走了。李老栓送到村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晨霧里。回來時,他路過村后的老墳地,那里添了三座新墳——是石疙瘩村慘案后,民兵幫著埋的尸。

    他在墳前站了很久,最后輕聲說:“鄉親們,你們等著。等打跑了鬼子,我給你們打最好的墓碑。”---

    與此同時,在更深的山里,另一種變化正在發生。

    馬家峪是個只有二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藏在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進村只有一條羊腸小道。村里最老的人是瞎眼劉大娘,七十六歲,兒子死在臺兒莊,孫子跟著八路軍走了。

    劉大娘眼睛瞎了三十年,但耳朵靈,手巧。她會編筐,會納鞋底,還會用草藥給人治頭疼腦熱。

    這天晌午,村里來了個生人,是李水根帶來的。生人很瘦,戴著破氈帽,背個褡褳,自稱是逃難來的皮匠,會補皮襖、修馬具。

    皮匠在村里住下了,租了劉大娘家的西廂房。白天給人補皮貨,晚上就著油燈看書——書是《千字文》,破得沒邊了。

    住了半個月,皮匠跟村里人熟了。有人找他補皮襖,有人找他修馬鞍,他都笑瞇瞇地接下,活做得細,價錢也公道。

    一天夜里,劉大娘敲開西廂房的門,手里端著一碗熱湯。

    “皮匠,喝口湯,暖暖身子。”

    皮匠接過,連聲道謝。

    劉大娘沒走,在炕沿上坐下,忽然低聲說:“后生,你不是皮匠吧?”

    皮匠手一顫,湯灑出來些。

    “大娘,您這話……”

    “我眼瞎,心不瞎。”劉大娘摸索著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里面是些黑褐色的粉末,“這是你前天補馬鞍時,從褡褳里掉出來的。我摸出來了——這是火藥,還是配得挺講究的-->>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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