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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征途如晦

    初春晉西北的山風還帶著刺骨的寒意。

    凌晨四點,陳銳和沈墨文在兩名警衛員的護送下,來到根據地邊緣一個叫野狐峪的小山村。村口的老槐樹下,一個穿著破舊羊皮襖、腰間別著旱煙袋的老漢早已等候多時。

    “是陳同志和沈同志吧?”老漢聲音沙啞,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警覺的光,“叫我老韓就行。這段路由我送你們。”

    陳銳借著微弱的星光打量眼前的老交通員——約莫五十歲年紀,臉上溝壑縱橫像這黃土高原的山梁,但那雙眼睛異常明亮,看人時仿佛能把人的骨頭都看透。

    “韓師傅,辛苦了。”陳銳上前握手,發現老韓右手只有三根手指,缺了食指和中指。

    老韓察覺到他的目光,咧嘴一笑:“去年送一批藥品,讓鬼子追上了,拉弦時炸的。不礙事,剩下這三根,夠拉槍栓。”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兩個粗布包袱:“換上。你們這身軍裝太扎眼。”

    包袱里是兩套當地農民穿的黑色粗布棉襖棉褲,打著補丁,但洗得很干凈。陳銳和沈墨文迅速換上,又把隨身攜帶的幾本筆記和圖紙用油布仔細包好,貼身藏在內衣特制的夾層里。

    “記住,”老韓壓低聲音,“從現在起,你們是去陜西投親的叔侄。你是陳老二,他是你侄子沈娃子。我是你們雇的向導。路上少說話,問啥答啥,別多說。”

    “明白。”陳銳點頭。

    一行四人趁著黎明前的黑暗出了村。老韓走在最前面,腳步輕得像山貓,明明看著是條陡峭的山路,他走起來卻如履平地。陳銳和沈墨文跟在中間,兩名警衛員殿后——他們也換上了百姓衣服,但腰里都別著短槍和手榴彈。---

    天光漸亮時,他們已翻過兩道山梁

    山路越來越險,有些地段需要手腳并用才能通過。沈墨文雖是知識分子出身,但在根據地鍛煉了這些年,倒也能跟上。只是走了一個時辰后,他的眼鏡片上已全是霧氣。

    “歇歇腳。”老韓在一塊背風的巨石后停下,從懷里掏出幾個黑乎乎的窩窩頭,“吃點,晌午前沒地方生火。”

    窩窩頭是用高粱面和野菜做的,又粗又硬,嚼在嘴里像沙子。但陳銳知道,這已經是老百姓能拿出來的最好干糧了。

    老韓一邊啃窩頭,一邊指著遠處山坳里若隱若現的村莊:“看見沒?王莊。三個月前,鬼子來‘掃蕩’,全村一百二十三口,剩下三十七個。大部分是老人孩子。”

    沈墨文順著望去,村莊果然死氣沉沉,許多房屋只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

    “那……為什么不重建?”沈墨文問。

    “建了再燒?”老韓冷笑,“鬼子就是不想讓咱們安生。不過你看——”他指著更遠處的山坡,“那些新翻的土。”

    陳銳瞇起眼睛,看到山坡上有幾片不規則的、新翻過的土地,零散分布,不像正經莊稼地。

    “那是‘躲命田’。”老韓解釋,“老百姓學精了,不在平地上種,專找山坡旮旯、石頭縫里撒種子。收成少,但鬼子燒不著。”

    墨文沉默了。他掏出筆記本想記錄什么,被陳銳按住:“別記。記在腦子里。”

    一行人繼續趕路。中午時分,他們抵達第一個交通站——一座山神廟。

    廟很小,泥塑的山神像已經斑駁脫落,供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老韓在神像后摸索片刻,摳出一塊松動的磚,從里面取出一張小紙條。

    看完,他把紙條嚼碎咽下,臉色凝重:“前面二十里,鬼子設了臨時檢查站。得繞路。”

    這一繞,就多走了三十多里山路。

    傍晚時分,他們抵達第二個交通站——一個只有三戶人家的小山村。接待他們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寡婦,姓楊,丈夫和兩個兒子都死在鬼子手里。

    楊大嫂話不多,默默給他們煮了一鍋野菜糊糊,又燒了熱水燙腳。夜里,陳銳和沈墨文睡在柴房,身下鋪著干草,身上蓋著破舊的棉被。

    “陳總,”沈墨文在黑暗中小聲說,“這一路……比我想的還要……”

    “艱難?”陳銳接話。

    “嗯。我在北平讀書時,也想象過農村的苦難。但想象和親眼看見,是兩回事。”

    陳銳沒說話。他穿越前看過無數歷史資料,知道這個時代的中國農村有多苦。但紙上讀來的數字和親身體驗,確實天差地別。

    “沈工,”他忽然問,“你說,咱們搞‘星火’,讓老百姓冒著殺頭的危險藏機器、學技術,到底對不對?”

    沈墨文愣了很久,才緩緩說:“我以前覺得,技術就應該在干凈明亮的工廠里,由專業的人來做。可現在……我有點明白了。如果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么專業?”

    窗外傳來楊大嫂低低的哭泣聲——她在給犧牲的丈夫和兒子燒紙。那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寂靜的山村里格外清晰。---

    第三天,他們進入了晉綏邊區地界。

    這里的景象又有所不同。村莊外挖了密密麻麻的交通壕,村口有兒童團站崗,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拿著紅纓槍,盤查陌生人。

    “路條!”一個瘦小的男孩攔住他們,神情嚴肅得不像個孩子。

    老韓掏出蓋著模糊印章的紙條,男孩仔細看了,又挨個打量他們四人,這才放行。

    “這里組織得更好。”陳銳觀察著村莊的防御工事——雖然簡陋,但很有章法,壕溝、掩體、了望哨布置得錯落有致。

    “晉綏是老區,基礎好。”老韓說,“不過鬼子來得也勤。你看那些新墳。”

    村外的山坡上,果然添了不少新墳,有些連墓碑都沒有,只插著木牌。

    路過一個正在整修的堡壘時,陳銳看到一個老石匠帶著幾個年輕人在鑿石頭。他們用的工具很特別——不是傳統的鏨子和錘子,而是用廢鋼軌鍛打成的鋼釬,形狀更合理,效率明顯更高。

    “同志,這工具哪兒來的?”陳銳忍不住問。

    老石匠抬頭看他一眼:“自己打的。前年繳了鬼子一段鐵軌,咱們的鐵匠琢磨著改的。比老式家伙好使。”

    陳銳心中一動。這就是群眾智慧——沒有圖紙,沒有理論,純粹在實踐中摸索出來的改良。

    他想起自己設計的那些“土設備”,其實原理和這差不多:在極端匱乏的條件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解決最實際的問題。

    沈墨文也看得入神,小聲說:“陳總,其實……咱們的‘土鏜床’,原理和這個鑿石機差不多,都是把旋轉運動變成往復運動。”

    “所以技術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陳銳說,“它就在老百姓手里,只是需要有人去發現、去總結、去提高。”---

    第五天夜里,他們需要穿越同蒲鐵路。

    這是整段旅途最危險的環節。鬼子在鐵路沿線修建了密集的碉堡和崗樓,探照燈整夜巡邏,鐵甲車不定時開過。

    老韓帶他們潛伏在距離鐵路三里外的一個山溝里,一直等到后半夜。

    “探照燈每十分鐘掃一次。”老韓低聲講解,“鐵甲車大概兩小時一趟。中間有七分鐘的空當。咱們必須在七分鐘內沖過鐵路,鉆進對面山里。”

    兩名警衛員檢查了武器,子彈上膛。陳銳和沈墨文也把手榴彈插在腰間——這是老韓要求的:“萬一被-->>圍,拉弦。不能當俘虜,更不能讓身上的東西落到鬼子手里。”

    凌晨兩點,最黑暗的時刻。

    “走!”老韓一聲令下,五人貓著腰沖向鐵路。

    鐵軌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冷光。陳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汗水浸透了內衣。沈墨文跟在他身后,呼吸粗重。

    他們順利沖上路基,正要翻越鐵軌時——

    “什么人?!”對面突然傳來日語的喝問!

    一束刺眼的手電光掃過來!

    “鬼子巡邏隊!”老韓臉色大變,“散開!過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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