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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地火奔涌

    馬家洼被燒成白地后的第七天,趙老三從自家茅房后面的糞坑底,挖出了一個用油布裹了三層、外面還封著一層蠟的陶罐。

    茅房是半塌的,糞坑早就被鬼子用石頭填了大半。趙老三的老伴和兒媳婦,在掃蕩開始前就跟著村里的老弱進了更深的山,留下他看家——其實是守著這些藏起來的東西。鬼子來的時候,他躲進了后山的獾子洞,親眼看著自家的三間土房被點著,糧缸被砸碎。

    現在,他蹲在廢墟和惡臭之間,顫抖著手打開陶罐。里面沒有金銀,只有幾樣東西:一本用邊區土紙油印、已經被水汽浸得字跡有些模糊的小冊子,封面上寫著《民兵武器簡易維修與保養》;幾把大小不一的、用破布纏著的銼刀和鉗子;還有一小卷用油紙包著的砂布,以及兩個他叫不出名字的、奇形怪狀的鐵家伙。

    冊子是沈墨文在夜校發的,他認不全上面的字,但沈墨文講過里面的圖。銼刀和工具,是掃蕩前兵工廠的王師傅偷偷塞給他的,說“老哥,你手巧,留著也許有用”。那兩個鐵家伙,是一個受傷的八路軍戰士在他家養傷時,從壞掉的槍上拆下來,沒能修好,暫時寄放的。

    趙老三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在還算干凈的石板上。遠處的山梁上,還有鬼子巡邏隊的影子在晃動。他得快點。

    他先拿起冊子,翻到記憶中的某一頁。那一頁畫著一把buqiang的剖面圖,旁邊用簡單的字標注著“撞針”、“抽殼鉤”、“復進簧”。沈墨文當時說,槍打不響或者卡殼,很多時候是這幾個地方出了問題。

    然后,他看向那兩個鐵家伙——現在他認出來了,一個是撞針,尖頭斷了;一個是抽殼鉤,鉤子那里裂了縫。

    趙老三這輩子打過鐵,修過農具,但沒碰過槍。他拿起那根斷了的撞針,湊到眼前仔細看。斷口不平,是脆生生崩斷的。他想起沈墨文說的:“鐵也有性子,硬過頭了脆,軟過頭了沒勁。修槍的鐵,得剛柔相濟。”

    怎么才能剛柔相濟?他腦子里閃過打鐵時的情景:燒紅了,捶打,然后迅速插進水里或油里(淬火),有時候還得再回一下火……

    他看了一眼自家倒塌的灶臺,那里還埋著個小風箱和幾塊木炭。鬼子把明顯的鐵匠爐砸了,這個藏在地窖口的小玩意兒他們沒發現。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

    當天夜里,借著月光和微弱的炭火,趙老三開始了人生中最緊張的一次“打鐵”。他把斷掉的撞針殘余部分和一小塊不知從什么機器上拆下來的、看起來質地不錯的鋼片一起燒紅,小心翼翼地鍛打,試圖接上。他沒有合適的砧子,用的是半塊磨刀石。沒有精準的量具,全憑幾十年打鐵養出來的“手感”。

    淬火用的是家里僅存的一點菜油——舍不得吃,藏在地縫里,沒想到用在這里。油淬的聲音和味道都和水淬不一樣,他緊張地聽著,觀察著鋼的顏色變化。

    第一根,失敗了。接縫處在淬火后出現細微裂紋,輕輕一敲就斷。

    他沒有灰心,把失敗品埋掉,拿出第二塊備用的鋼料。這次,他燒得更透,鍛打得更耐心,淬火時油溫似乎也掌握得好了些。

    天亮前,一根粗糙但完整的、帶著嶄新尖頭的撞針,躺在了他的掌心。他用最細的銼刀修了修形狀,在砂布上磨了磨尖。

    他不知道行不行。

    三天后,一支被打散、只剩下五個人的區小隊摸到了馬家洼附近找吃的。他們手里唯一的一挺“捷克式”輕機槍撞針斷了,成了燒火棍。帶隊的班長聽幸存村民說,趙老三好像在搗鼓什么,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找了過來。

    趙老三什么也沒說,把新做的撞針遞過去。

    班長將信將疑地裝上。“咔嚓”,一聲清脆的合膛聲。他推上一發子彈,走到廢墟后面對著一堵斷墻,扣動扳機。

    “嗒!”撞針擊發底火的聲音清脆有力,但子彈沒有出膛——那是顆早就受潮的臭彈。可這聲音,對這支幾乎彈盡糧絕的小隊來說,無異于天籟。

    班長一把抓住趙老三滿是老繭和燙傷的手,眼眶發紅:“老哥!您救了咱們的急!”

    趙老三只是咧了咧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試試,就試試。還有那個鉤子,我看看……”

    距離馬家洼五十多里,另一條山溝的懸崖上,獵戶“山貓”像壁虎一樣貼在巖縫里,已經一動不動兩個時辰了。

    他下面是一條被鬼子臨時用作補給線的騾馬小道。前幾天,他帶著村里最后兩個半大孩子,用沈墨文在夜校講的“土地雷”原理——其實就是一包黑火藥加上碎瓷片和鐵砂,用繩子拉發——炸翻了一個鬼子的運輸小隊,繳獲了三匹騾子和一些糧食danyao。

    鬼子加強了巡邏,但他沒走。他熟悉這里每塊石頭,每叢灌木。他爺爺和他爹都是獵戶,教給他的不僅是打槍,更是如何像野獸一樣隱藏、等待、一擊致命。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和皮靴聲,又是一支小隊,大約十來個鬼子和偽軍,押著幾輛大車。

    山貓的眼睛瞇了起來。他緩緩抬起手中那支老舊的“漢陽造”,槍托抵在堅實的巖石上。這槍膛線都快磨平了,打不遠,也不準。但沈墨文講過,子彈飛出去,不光是靠膛線讓它轉,還跟火藥在槍管里燒的快慢、彈頭的形狀有關系。他沒全懂,但他記住了“彈頭圓一點,近距離也能有點勁”。

    他把前幾天從鬼子尸體上撿來的幾顆“三八式”buqiang子彈小心拆開,倒出里面的火藥——比邊區造的黑火藥細,顏色也不一樣。他把這些火藥小心地灌進一顆邊區造的子彈殼里,不多不少。然后,他把彈頭在石頭上輕輕磨了磨,讓原本尖的頭部稍微圓鈍一點。

    他不知道這符合什么原理,只覺得大概會“實在”點。

    車隊進入了射程。他瞄準的不是人,是最后一輛大車的車軸——那是木頭包鐵皮的,連接處最脆弱。打人未必打死,打壞了車,這些東西鬼子就拖不走。

    屏息,預壓扳機,感受風向。

    “砰!”

    槍聲在山谷里回蕩。子彈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直接命中車軸,而是打在了車輪上,崩起一大塊木屑。拉車的騾子受驚,猛地向前一竄,本就負載過重的車軸在劇烈顛簸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然后“咔嚓”斷了!半邊車輪歪倒,大車傾斜,上面的箱子滾落一地。

    “敵襲!在那邊山上!”鬼子偽軍亂成一團,紛紛找掩體,朝槍響的大致方向盲目射擊。

    山貓早已像真正的山貓一樣,沿著預先看好的、只有他知道的巖縫和藤蔓,悄無聲息地溜下了懸崖背面,消失在密林深處。他懷里,揣著剛剛從鬼子尸體上搜到的、小半包珍貴的“洋火藥”。

    更深的山里,一處入口被滑坡幾乎完全掩埋的天然巖腔。沈墨文和二十幾個逃難到此的百姓擠在一起。空氣渾濁,彌漫著汗味、尿臊味和傷口潰爛的腥味。有人發著低燒,在昏迷中呻吟。

    他們已經在這里躲了四天。帶的干糧快吃完了,水也快沒了。更-->>糟的是,有兩個人在轉移時被鬼子流彈所傷,傷口開始化膿。

    絕望像巖腔里的黑暗一樣,慢慢滲進每個人的心里。

    沈墨文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眼鏡片碎了一塊,用布條勉強纏著。他懷里那個裝著資料的皮包還在,但里面的紙張很多已經被汗水和雨水浸得模糊。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他的知識,他的圖紙,在這里,似乎毫無用處。

    這時,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媳婦低聲啜泣起來,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了。旁邊一個老大娘摸索著,從懷里掏出最后半塊硬得像石頭的玉米餅,掰了一小點,放在嘴里嚼成糊狀,小心翼翼地喂給孩子。

    沈墨文看著這一幕,又看了看自己皮包里那些寫滿公式和原理的紙。一個念頭,像黑暗中劃亮的火柴,突然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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