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四聲沉悶的baozha幾乎同時響起，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緊接著是刺耳的金屬摩擦和撕裂聲——

列車前部的車輪在脫軌器的作用下猛地偏離軌道，車輪與枕木劇烈摩擦，迸濺出大蓬火星！機車司機顯然受過應急訓練，沒有緊急制動導致列車傾覆，而是嘗試減速滑行。沉重的列車像受傷的巨蟒，在鐵軌上扭動著向前沖了近百米，終于緩緩停了下來。

車頭斜歪，前三節車廂已經脫軌，但整體沒有傾覆。

“行動！”

王鐵牛一馬當先，帶著破拆組沖向列車中部。戰士們按照預演，兩人一組，用特制的撬棍和液壓剪（簡易版）迅速打開車廂門鎖。

“四號車廂，糧食！”

“七號車廂，被服！”

“優先找九號和十一號！情報說可能有機械！”陳銳的聲音從耳機傳來。

突然，王鐵牛那邊傳來一聲低呼：“隊長！九號車廂！門鎖不一樣，是高級貨！”

陳銳心頭一跳：“用熱切割！快！”

王鐵牛和兩名戰士拿出用氧氣瓶和焊槍改裝的簡易切割器——這是陳銳利用根據地土法煉鋼產生的副產品設計的。藍色的火焰噴射在厚重的金屬門鎖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遠處已經傳來槍聲——佯攻部隊和日軍交火了。

“開了！”

九號車廂的門被強行切開。王鐵牛用手電往里一照，整個人僵在原地。

“隊長……”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你最好過來看看。”

陳銳留下趙守誠指揮，自己沖向九號車廂。當他踏進車廂的瞬間，呼吸也為之一滯。

車廂里沒有堆滿麻袋或木箱，而是固定著四臺被油布嚴密包裹的大型設備。即使隔著遮蓋，也能看出那龐大的體積和精密的輪廓。陳銳掀開一角油布，手電光照在深灰色的鑄鐵機體上，映出精密加工的導軌和齒輪箱，還有日文和德文混合的銘牌。

這不是普通的機器。

這是大型臥式鏜床、龍門銑床、重型車床，還有一臺……精密坐標鏜床！

工業母機！而且是這個時代中國極其罕見的高精度機床！

陳銳的手撫過冰冷的機床機身，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心臟狂跳。這些機床，是能夠制造機床的機床，是工業體系的基石！有了它們，根據地將不再只能生產簡單的槍炮danyao，而是可以制造更精密的設備、更復雜的武器，甚至……開始搭建自己的工業體系！

“老天爺……”連一向穩重的王鐵牛都喃喃道，“這、這東西得有多重？”

“每臺至少五噸。”陳銳迅速估算，“我們帶不走全部。”

“可是隊長——”

“我知道！”陳銳打斷他，大腦飛速運轉。他快速檢查四臺機床，“拆！把最核心的部件拆下來！主軸箱、導軌、變速箱、控制系統！能拆多少拆多少！車床太重，優先拆鏜床和銑床的核心部件！”

戰士們雖然不懂這些鐵疙瘩的價值，但看到陳銳眼中從未有過的激動光芒，都知道這是比黃金更重要的東西。他們拿出準備好的特制工具，按照陳銳的現場指導，開始拆卸這些精密的機械。

與此同時，其他車廂的搬運也在爭分奪秒地進行。無縫鋼管、銅錠、特種鋼材、化工原料……一箱箱物資被迅速轉移上準備好的騾馬大車。

“隊長！十二節車廂有發現！是電子管和無線電元件！”另一組傳來好消息。

“全部帶走！一顆螺絲都不要留下！”

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遠處交火的槍炮聲越來越密集，日軍的反應比預想更快。

“陳銳！周邊據點日軍有異動，至少兩個中隊朝這邊來了！佯攻部隊快頂不住了！”趙守誠焦急的聲音從耳機傳來。

“再給我五分鐘！”陳銳吼道，手上動作不停。他和王鐵牛合力，終于將那臺精密坐標鏜床的主軸箱和光學測量系統拆了下來。每個部件都沉重無比，需要四個人才能勉強抬動。

“裝車！快！”

當最后一箱精密部件被抬上大車時，時間已過去二十八分鐘。

“撤！按第三預案，分散撤退！”

隊伍迅速化整為零，帶著沉重的戰利品隱入丘陵地帶的復雜地形。就在他們離開不到十分鐘后，日軍的卡車和摩托車隊呼嘯著趕到現場，探照燈將列車周圍照得如同白晝。

帶隊的日軍少佐看著被洗劫一空的車廂和那幾臺被“肢解”的昂貴機床，臉色鐵青，渾身發抖。

“八嘎……八嘎呀路！”他抽出軍刀，瘋狂地劈砍著車廂鐵皮，“找到他們！追！追！”

而此刻，陳銳正回頭望向鐵路方向。那里，日軍的警報聲、引擎轟鳴聲亂成一團。

他摸了摸懷中貼身收藏的、從機床上拆下的精密齒輪，感受著那冰冷的金屬質感。

然后，他轉向北方——根據地的方向，輕聲說了一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話：

“現在，我們終于有了一顆能發芽的‘工業種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時間，天津日軍司令部里，一份關于“津浦線特殊物資遭劫”的急電，被送到了特高課課長手中。課長看完電文，沒有憤怒，反而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枚印章——印章的圖案，赫然是一個扭曲的骷髏頭。

“終于……咬鉤了。”他低聲自語，在電文上重重蓋下了那個詭異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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