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玉兒提著裙擺匆匆趕回后院,銀杏葉正打著旋兒落在她肩頭。
她撲跪在青石板上,聲音發顫:“娘娘,奴婢去遲了,那馬郎中已經走了。”
“走了?”馬皇后手中捻動的佛珠突然停住。
她鳳眸微瞇,目光如針般看向玉兒:“可是戴院使留不住人?”
廊下陰影里,宮女們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娘娘這般神態,與當年聽聞陛下遇伏時如出一轍。
一旁徐妙云溫聲勸道:“母后若是想見他,派錦衣衛去召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還能躲到哪去?”
說罷悄悄觀察皇后神色,只見馬皇后緩緩點頭。
“娘娘……”玉兒欲又止。
馬皇后抬手示意:“直無妨,燕王妃不是外人。”
玉兒深吸一口氣:“那馬郎中對戴院使說,不入太醫院。戴老說給他院判之位,他竟嚇得跳開三步遠,直接拒絕了。”
馬皇后眉頭微蹙。
徐妙云看見婆母太陽穴處青筋隱現,這是多年未見的失態。
“原來如此。”馬皇后忽然輕笑,可笑意未達眼底。
她拾起滾落的乳酥,慢條斯理地拂去灰塵:“本宮記得,當年劉伯溫初入應天時,也是這般傲氣。”
“有才之士多清高。那馬天既有這等醫術,想必……”徐妙云故意頓了頓,“母后若實在想見,不如移駕濟安堂?兒媳可帶路,也來個一顧茅廬。”
這話說得極輕,卻讓馬皇后猛地轉頭,目光如電掃過她面容。
廊下霎時靜得可怕。
馬皇后望著宮墻外飄來的炊煙,眼前浮現朱元璋昨夜的話:“只看戲,別管事。”
她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聲音已恢復往日的沉穩:“罷了,既不肯來,本宮也不便上門。”
徐妙云低頭稱是。
她望著婆母挺直的背影,想起濟安堂里那個與朱雄英酷似的少年。
只是巧合嗎?母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
徐妙云挽著馬皇后正要返回大殿,忽見呂氏匆匆而來,裙裾翻飛間帶起一陣香風。
她盈盈下拜:“參見母后。”
馬皇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知本宮在此?”
呂氏欠身時,發間金步搖紋絲不動:“兒媳方才看見玉兒神色匆匆,猜想定是母后駕臨。”
這回答讓馬皇后眼底泛起笑意。
去年冬至宴上,正是呂氏注意到朱允炆衣袖沾了墨漬,及時命人更衣才免了御前失儀。
這般細致入微的觀察力,總讓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幫皇帝打理后勤的模樣。
“今日與燕王妃為陣亡將士祈福。”馬皇后拍拍呂氏的手,觸到指尖薄繭時心頭微動。
這是常年抄寫佛經留下的痕跡,東宮佛堂里那部《金剛經》便是呂氏花了三個月親手謄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