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開始收拾急救箱。
朱元璋目光緊緊盯著那急救箱。
箱蓋開合間,那些琉璃瓶折射出的冷光像刀子般扎進他眼底。
四年前太子妃常氏彌留之際,若有這等能照見血脈的奇物,何至于讓御醫們對著青紫的指甲束手無策?
那可是常遇春最寵的大閨女啊。
朱元璋心中升起悲痛,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死去的常遇春。
剛剛馬天救人的畫面,又浮現在他的腦海。
那支銀針扎進婦人臂膀時,淡藍色藥水竟如活物般追著黑血游走,而當年太子妃嘔出的血沫浸透了三層錦帕,那群老太醫卻只會跪著念叨“病入膏肓”。
常氏的死,是太子朱標的痛。
實際上,朱元璋這些年,從未放下過疑慮。
常氏出生將門,打小就身體好。
怎么會生了允熥后,就一病不起,最后走了呢?
可惜,那時候沒有馬天!
剛剛那婦人指甲蓋也是泛青,可馬天不過半柱香就讓那婦人坐起來了。
這哪是醫術?分明是向閻王搶人的仙法!
如今這能起死回生的手段,偏偏生在一個會陳友諒把式的可疑郎中手里,莫非真是老天爺給咱的報應?
“老黃,發什么呆呀?”馬天喊一聲。
朱元璋回過神來,笑著上前幫忙收拾,問:“剛剛你以一敵四,咱沒想到,你武藝這么好。”
“那是因為我跟高人學了一個多月。”馬天得意道。
朱元璋一臉好奇:“什么高人?”
馬天邊搬桌子邊道:“沐講禪師,是個高僧,他不但武藝好,也擅長醫術。我來京的路上,與他同行一個多月,武藝就是跟他學的。”
朱元璋暗暗心驚。
沐講禪師?
八成是陳友諒軍中的人,敗了后出家為僧。
那會是誰呢?
“原來是高僧啊,長什么樣?”朱元璋追問。
“魁梧雄壯,一身豪氣。”馬天一笑,“咋地,老黃,你想拜師?”
朱元璋連連搖頭:“咱一把年紀了,拜個屁啊。”
他腦子里在想,陳友諒軍中最后還活著,誰會有這般本事。
唯有一人,那人還差點取了他朱元璋首級。
……
朱英正彎腰扶起倒地的診椅,瞥見馬天挽起的袖口下,一道寸許長的傷口正滲著血。
少年猛地站起,連手里抓著的銅盆都哐當砸在地上。
“馬叔,你受傷了。”他幾乎是撲上前,指尖懸在傷口上方不敢觸碰。
那道翻著皮肉的傷痕在麥色皮膚上格外刺目,混著木屑,看得朱英手一抖。
“擦破點皮,沒事。”馬天一笑。
少年已經旋風般沖進內室,抱著藥罐急急出來:“馬叔,你坐下,我給你清洗傷口,涂藥。”
像個小大人,命令的語氣。
馬天無奈,只好坐下,讓他清洗。
朱元璋看著朱英跪坐在馬天身旁的模樣,茶盞在掌心轉了三圈。
少年明顯擔心,沾濕的帕子輕得像是拂過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