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緊張的戰備與焦灼的等待中,又滑過去兩日。
李默的傷勢在“白玉生肌散”的奇效和他自身強悍的體質下,恢復速度驚人,已然可以不用攙扶,在營區內緩慢行走。
但他依舊被旅帥張誠嚴令禁止參與劇烈活動,大部分時間仍需在營房靜養。
工匠坊那邊不時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
胡隊正帶著工匠們日夜趕工,新式復合弩的樣品已經有了雛形,雖然還在調試階段,但初步測試顯示,其弩臂的回彈力和儲能效果遠超傳統硬木弩。
馱馬的新式馬具也做出了幾套,正在馬廄由經驗豐富的馬夫進行適配性測試。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戰爭的陰影,從未真正遠離。
這日午后,李默正靠在榻上,翻閱著韓七幫他找來的幾卷關于吐蕃風土人情的雜記,試圖從中分析吐蕃軍隊的可能習性和弱點。
突然,營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在旅帥府方向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隱約可聞的、帶著驚慌的呼喊和旅帥府內驟然提升的嘈雜人聲。
李默的心猛地一沉。
這種動靜,絕非尋常。
他放下書卷,側耳傾聽。
韓七也警覺地站起身,走到門邊,向外張望。
沒過多久,程處默和王朗(他因故暫緩出發,仍在營中)兩人臉色凝重,腳步匆匆地一同來到了李默的營房。
“李大哥,出事了!”
程處默人未到,聲先至,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凝重。
“怎么回事?”
李默坐直身體,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們。
王朗深吸一口氣,沉聲匯報,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
“校尉,我們派往西北方向,監視處木昆部后勤線動向的三支斥候小隊……其中一支,失去聯系已超過十二個時辰,按規定早該輪換回報,卻音訊全無。”
“另外兩支小隊剛剛傳回消息,他們在預定匯合點沒有等到失蹤小隊,卻在附近發現了……發現了激烈的搏斗痕跡,以及……我們弟兄的遺體。”
營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李默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說仔細。”
王朗的聲音帶著痛惜和憤怒:
“一共五名弟兄,全部遇難。遺體被發現在一片胡楊林中,死狀……極慘。并非戰陣搏殺所致,更像是……被獵殺。”
“兩人喉骨被捏碎,一人被利刃從背后刺穿心臟,還有兩人……是被活活扭斷了脖子。他們的兵器幾乎都沒來得及拔出,現場也沒有大規模騎兵活動的痕跡。”
“而且,他們隨身攜帶的干糧、水囊、甚至代表身份的腰牌,全都不翼而飛。”
“獵殺……”李默重復著這個詞,眼中寒光閃爍。
這種干凈利落、針對性極強的殺戮方式,絕非普通突厥游騎所能為。
這讓他瞬間想起了之前在那片河谷邊,那個如同毒蛇般潛伏、差點用冷箭奪走韓七性命的突厥“孤狼”!
“是‘附離’。”
李默的聲音低沉而肯定,
“處木昆部的‘狼衛’出手了。”
程處默一拳砸在門框上,木屑紛飛:
“他娘的!肯定是阿史那祿那條老狗派來的!為了報復我們抓了他兒子,也為了掐掉我們的眼睛!”
王朗補充道:
“根據逃回來的斥候描述,他們在現場附近,發現了一些特殊的蹤跡。腳印很淺,步伐間距詭異,善于利用地形隱藏,而且……他們似乎有一種獨特的、模仿狼嚎的聯絡方式。帶隊的人,很可能就是之前我們遇到的那個‘孤狼’的頭領,一個名叫‘烏素’的老家伙,據說在處木昆部以狡詐和殘忍著稱,是‘附離’中的元老。”
烏素!
李默記住了這個名字。
一個狡詐如狐、殘忍如狼的老兵,帶領著一群精通潛伏、偽裝、ansha的精銳,專門獵殺唐軍的耳目。
這無疑是一把抵在磐石營咽喉上的毒刃!
“旅帥已經下令,所有外圍斥候活動半徑收縮二十里,并必須由至少兩隊以上協同行動。”
王朗繼續說道,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的眼睛會被他們一點點挖掉!到時候,王朗分隊的襲擾行動,就成了聾子和瞎子,甚至可能被對方反埋伏!”
程處默急道:
“李大哥,得想個法子!不能讓這幫雜碎這么囂張!要不俺帶一隊精銳騎兵,出去掃蕩一圈,把他們揪出來!”
“不可!”
李默和王朗幾乎同時出聲制止。
“處默,敵暗我明,他們巴不得我們派出大隊人馬,在草原上跟他們捉迷藏。那樣正中他們下懷,不僅找不到他們,反而會讓我們更加疲于奔命。”
李默冷靜地分析道。
“那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獵殺我們的弟兄?”
程處默不甘心地低吼。
李默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仿佛穿透了營房的墻壁,看到了那片危機四伏的草原。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結合著王朗帶回的信息,以及自己對特種作戰的理解。
“附離”的出現,雖然帶來了巨大的威脅,但也暴露了處木昆部的一個意圖:
他們急于報復,急于掌握戰場信息-->>控制權,為即將到來的大戰掃清障礙。
這說明,他們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阿史那祿承受著不小的壓力。
同時,“附離”的作戰方式,也給了李默一個啟示。
對付這種隱藏在陰影中的毒蛇,最好的辦法,不是用鐵錘去砸,而是用另一條更狡猾、更致命的毒蛇,去找到他們,咬死他們。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程處默和王朗,最終落在了王朗身上。
“王朗,你敵后襲擾分隊的出發時間,暫緩。”
王朗一愣。
“校尉,這是為何?時間緊迫啊!”
“磨刀不誤砍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