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瞬即至。
黎明前的黑暗中,磐石營北側一處隱秘的轅門悄然開啟。
沒有號角,沒有鼓聲,只有馬蹄包裹厚布踏地的沉悶聲響,以及甲胄兵刃偶爾碰撞發出的輕微鏗鏘。
李默一馬當先,矗立在隊伍最前方。
他換上了一身略顯陳舊的突厥貴族常穿的左衽皮袍,外罩不起眼的羊毛斗篷,臉上涂抹了些許塵灰,遮掩了過于銳利的輪廓。
唯有那雙眼睛,在晨曦微光中,依舊亮得驚人,如同雪原上盯緊獵物的頭狼。
他身后,是三百名同樣經過精心偽裝的“烽燧”精銳。
他們不再是唐軍制式的明光鎧,而是換上了各式各樣、甚至帶著補丁的突厥服飾,皮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兵刃也多用皮套或布包裹,馬背上馱著的,除了必要的弓弩箭矢和干糧飲水,還有偽裝成商貨的帳篷、鹽塊和一些粗糙的毛皮。
遠遠望去,這支隊伍更像是一支規模稍大、護衛力量稍強的zousi商隊,或者某個小部落進行遷徙的隊伍。
王朗和李二狗分別位于隊伍的中段和后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他們每個人都配備雙馬,以保證長途奔襲的機動性。
馬鞍旁,掛著最新式的“破風一型”弩,箭囊里裝滿了統一標準的改良箭矢。
每個人的貼身行囊里,除了肉干、鹽和藥物,還小心存放著幾枚黑沉沉、嬰兒拳頭大小的“二代震天雷”。
這是他們敢于深入虎穴的最大依仗之一。
李默回頭,目光掃過這支沉默而剽悍的隊伍。
三百人,三百雙堅定的眼睛。
他們知道此行的目的,知道前方的危險,但無人退縮。
“烽燧”的榮譽,大唐邊軍的職責,以及對李默毫無保留的信任,支撐著他們踏上這條未知而兇險的征途。
李默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舉起右拳,然后向前一揮。
沒有任何語。
隊伍如同解開了韁繩的狼群,悄無聲息地涌出轅門,融入了戈壁與草原交界處那一片朦朧的灰暗之中。
他們避開了常規的巡邏路線和商道,選擇了一條更為隱蔽、也更難行走的路徑,直插北方。
初入草原,視野豁然開朗。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風吹草低,卻不見牛羊,只有一種大戰將至前的異樣寧靜。
李默下令,隊伍呈松散的行軍陣列,斥候前出五里,左右兩翼也放出游騎,如同章魚的觸手,敏銳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他利用指北針和記憶中的星象、地形知識,不斷修正著方向,確保隊伍始終朝著金山東南區域潛行。
白日的草原,并非安全的坦途。
他們數次遠遠望見突厥人的游騎哨探,如同幽靈般在地平線上掠過。
每一次,李默都提前下令,隊伍迅速利用地形——可能是干涸的河床,可能是一片低矮的丘陵,也可能僅僅是長得高一些的草叢——進行隱蔽,屏息凝神,直到游騎遠去。
他們的偽裝和潛伏技巧,在此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幾次,突厥游騎幾乎是從他們藏身之地不足百步的地方奔馳而過,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對方用突厥語交談的笑罵聲。
但憑借著完美的偽裝和絕對的靜默,他們如同化作了草原的一部分,未被察覺。
夜晚,他們選擇背風且隱蔽的洼地扎營。
不生明火,食用冰冷的肉干和清水。
崗哨布置得極為周密,明哨、暗哨、游動哨交織成一張無形的警戒網。
李默則和王朗、李二狗等人,圍在一起,借著微弱的月光,在皮紙上繪制白天經過的地形圖,標注水源、可能的營地以及遇到的游騎活動范圍。
“校尉,突厥人的游騎活動太頻繁了,而且很有章法,不像以往那樣散漫。”王朗壓低聲音道,眉頭緊鎖。
“嗯,”李默點頭,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幾個點,“你看,我們遇到的這幾股游騎,雖然看似隨意,但他們的活動區域,隱隱構成了一道弧形的警戒線。后面,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李二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會不會就是阿史那賀魯的主力?”
“不一定,但肯定是重要目標。”李默目光深邃,“我們繼續向縱深滲透,但要更加小心。我預感,我們離答案很近了。”
第三天午后,隊伍行進到一片水草豐茂的巨大河谷邊緣。
根據情報和地圖顯示,這里已經是突厥腹地,距離可能的金山王庭所在地已然不遠。
空氣中的緊張感幾乎凝成了實質。
前出的斥候帶回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河谷對岸,發現了大量新鮮的馬蹄印和車轍印,規模遠超尋常部落遷徙,而且沿途發現了被遺棄的、損壞的軍中制式箭簇和矛頭。
“是大戰之后遺留的痕跡?”李二狗猜測。
李默蹲下身,仔細檢查著一枚帶有獨特狼頭標記的箭簇,搖了搖頭,眼神凝重。
“不像。這些兵器的損壞,更像是……被淘汰丟棄的。而且,你們看這些車轍,印痕很深,運送的東西分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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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難道……突厥人是在向前線轉運大批軍械物資?這里是一條重要的補給線?
他立刻下令,隊伍沿河谷邊緣的高地,向著上游方向謹慎潛行,追蹤這些痕跡。
果然,越是向上游走,發現的痕跡越多,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