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雅約在金融城附近的咖啡館一起等待股票經紀人,她穿著復古馬甲和棕色的皮質短裙,和第一天見面時風格迥異。
這里人比較少,有幾個身穿西裝的人在角落神情嚴肅地辦公。我穿著牛仔褲和短袖t恤,顯得格格不入。我向陳雅講了自己的困惑,她聽后也覺得很不對勁,在她的記憶里,鄭夢琪對金融一竅不通,也沒聽說過她對姑媽的賬戶有什么興趣,為什么在那天突然想起去操作股票?
“鄭夢琪在外面有欠債嗎?”我問。
“有一些,她入獄后沒多久,我就接到過催收的電話,本來沒打算管,但那些催收人員實在太煩人了,每天十幾個電話轟炸,還會發莫名其妙的垃圾短信,我被騷擾得沒辦法,幫她處理了。”
“一共多少錢?”
“前前后后十幾個平臺,加起來二十萬左右?這個錢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找她要。”
“二十萬……”
“真不知道她天天住家里,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這錢是同一時間借的嗎?”
“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還錢,都沒有讓他們給你看借款明細?”我很詫異,“二十多萬呢,不是二十多塊。”
“最開始的幾家我沒要,后來越來越多,我都搞不清這些平臺了,我就找他們要過。我說這錢也不是我借的,要還錢總得看到點憑證,他們就加我微信給我發過來了,有鄭夢琪簽名的電子合同,身份證號,還有放款時間,這些憑證我都保存在電腦里了,想著以后她有機會能還我。”
“那怕是難哦。”
“姑媽的遺產我就算拿不到,她拿到了,這個錢也能還的。到時候再算利息也不遲。”
“你回去把那些憑證匯總發給我,我有用。”
“這有什么用?她說不定是借錢拿去賭博了。沒有愛情,在家里也得不到關愛,空虛的時候染上惡習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不猜她是給男主播打賞?”
“那得查她流水才知道。”
“二十多萬的網貸,加上股票,這筆錢數額不會小,我覺得這里面有隱情。如果她沉迷賭博或者在其他地方亂花錢,那也是在犯案之前,犯案之后賣股票的錢去哪里了?這個很值得追查。我以前雖然不是經偵科,但這方面知識還是懂一些。她在網貸平臺借的錢是直接打在她的卡上,這筆錢肯定是劃走了,否則網貸公司是可以直接在她銀行卡里扣款的。”
“直接扣款?他們怎么扣?”陳雅摸出香煙,發現室內有禁煙標志,便拉著我坐到戶外。
“在網貸平臺貸款時,是會用銀行卡簽約的。那張卡就是和平臺有簽綁定協議的,到還款日期時,卡里有余額就能自動扣款。十幾個平臺找你,說明她卡里沒錢,這二十多萬在她入獄前就轉走了。可能是轉到其他的卡上了,可能是打給別人了,這個還有待調查。案發第二天是周一,她賣了一半的股票,這個股票賬戶應該是沈麗的對吧?”
“對,股票經紀人找我的時候,說的就是想了解沈麗的近況,因為她的賬號幾年沒動了,這六年來不能漲跌,這個賬號都無人操作,看起來很奇怪。”
“那鄭夢琪賣股票的錢在周二的時候是打到沈麗賬戶上的,鄭夢琪自己都進去了,這個卡去哪兒了?”
“那時候一團亂,誰還管這個呀?”陳雅回憶起案發后的場景,不由得皺眉道,“我當時人都懵了,壓根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家。警察好像也沒太在意這個資金的動向。”
“這也正常,”我拒絕了她遞給我的煙,點了支自己的,“這個案子過于血腥,警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取證,要審訊,要給檢察機關遞交材料,這些事不像電影里演得那么輕松,交材料……那是真他媽麻煩啊。”
“看來你以前深受折磨。”
“當然,檢察機關的人嚴格著呢,交上去的東西有瑕疵的會被打回來,又要重新弄。這個案子是鄭夢琪自首的,他們要把材料做詳實,就得口供、現場痕跡、物證都保持一致。所以警察的注意力往往都在鄭夢琪砍了幾刀,怎么砍的這種細節上,錢的事被忽略也就情有可原。當初經辦過這個案子的警察跟我說,他當時短暫地注意到過這個股票的問題,但他那時候想當然地覺得鄭夢琪是想還貸款。可是這筆錢鄭夢琪壓根沒機會接觸到,貸款也就無從還起了。”
“我還的。”陳雅苦笑,“不然我早晚要被那些催債電話打成神經衰弱。”
“所以這筆錢的去向很重要。你也可以回憶一下鄭夢琪和沈麗她們的生活習慣,有幾張卡,哪個銀行的。”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帶你去他們家找找,警察總不能給她家里的卡都搜走吧?鄭夢琪坐牢后,她家的鑰匙就在我這放著的,現在我們家就我一個人,什么事都會落在我頭上,包括保管她們家的鑰匙。”
我點頭同意,這倒是個好辦法。
“但是話又說回來,你別怪我多嘴,不過我們這一行就是問題比較多。為什么是你來管這些事?你爸爸……”
“按理說該他管,他是沈麗的弟弟,不過早些年他生病去世了,我媽不管這些,當年聽說這個案子,她嚇得一年多沒睡好覺。前幾年她也走了,所以現在只剩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