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玄鐵映月·狼嘯武當
山風卷著殘葉,掠過武當山七十二峰的輪廓,將紫霄宮檐角的銅鈴吹得叮當亂響。這鈴聲平日里清越悠揚,此刻卻裹著一股肅殺之氣,與山下傳來的馬蹄聲、甲葉摩擦聲交織在一起,在夜色中蕩開層層漣漪。剛經歷過一場血戰后的武當山,石階上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漬,被月光一照,泛出妖異的冷光,像是大地凝結的傷口。
孤鴻子握著玄鐵劍的手指微微收緊,劍柄上的防滑紋路已被汗水浸得發亮。他站在紫霄宮前的露臺之上,玄色道袍在山風中獵獵作響,衣擺處還沾著鳩摩智的黑血,早已被九陽真氣蒸得干涸,留下幾片暗褐色的印記。身后,紫霄宮的大門敞開著,張三豐正坐在殿內的蒲團上盤膝療傷,雙目緊閉,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太極真氣,與殿外孤鴻子身上凜冽的九陽氣息遙相呼應,形成一剛一柔兩道無形的屏障。
“師兄,山門處已布置妥當。”玉衡的聲音從露臺一側傳來,她已換下了沾血的白衣,換上了一身勁裝,腰間束著玄色腰帶,將纖細卻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發英氣。她手中長劍斜挎,劍穗上的銅鈴隨著步伐輕響,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潮紅,顯然方才肅清殘余影衛時耗費不小,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武當弟子分守東西兩側山門,峨眉派的師姐妹們守住了后山棧道,清璃妹妹在藏經閣那邊坐鎮,用琴音警戒,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孤鴻子緩緩點頭,目光投向山下。夜色如墨,卻被無數火把照亮,那火把匯成的洪流正沿著盤山古道緩緩向上,像一條蟄伏的火龍,吐著猩紅的信子。馬蹄聲沉悶如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上,震得山道兩側的碎石簌簌滾落。他能清晰地看到先鋒隊伍中士兵的盔甲樣式——玄鐵打造的頭盔上插著白色羽翎,胸前是汝陽王府的狼頭徽章,正是蒙古鐵騎中最為精銳的“天狼衛”。
“天狼衛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尋常武林弟子對上,怕是討不到好。”孤鴻子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玉衡耳中,“讓弟子們不要硬拼,武當山的地形是我們的優勢,用滾石、擂木消耗他們的兵力,待其銳氣耗盡,我們再出手。”
“我明白。”玉衡頷首,語氣干脆利落,“方才已讓弟子們將后山的巨石鑿開,用繩索固定在棧道兩側,只需一聲令下,便能將棧道堵死。只是……”她頓了頓,看向孤鴻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蒙古鐵騎善用投石機和弩箭,紫霄宮的殿宇雖堅固,怕是經不起這般轟擊。”
孤鴻子望向紫霄宮的琉璃瓦頂,月光灑在上面,反射出清冷的光澤。這座歷經百年風雨的道家圣地,此刻正面臨著建派以來最大的危機。他指尖的九陽真氣悄然流轉,心中已有了計較:“紫霄宮的梁柱都是千年楠木所制,外圍還有夯土城墻,短時間內倒也無妨。你帶人守住前殿,若敵軍靠近,便用劍氣逼退,切記,保全自身為要,不必戀戰。”
話音剛落,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號角聲,那號角聲綿長而尖銳,正是蒙古軍隊發起進攻的信號。緊接著,喊殺聲震天動地,先鋒隊伍中的天狼衛加快了登山的速度,手中的彎刀在火把的映照下,泛出森寒的光芒。
“來了。”孤鴻子眼神一凝,玄鐵劍在手中微微一轉,劍身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金黑相間的劍氣悄然凝聚。他沒有立刻沖上去,而是站在露臺之上,冷靜地觀察著敵軍的陣型。九陽圓滿后,他的六識變得異常敏銳,敵軍隊伍中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發現,天狼衛的陣型看似雜亂,實則暗藏章法,每十人一組,互相掩護,推進速度極快。隊伍前方,還有幾名身著黑衣的武者,身形飄忽,顯然是汝陽王府豢養的江湖高手,負責清理山道上的陷阱。其中兩人的身法,孤鴻子看著有些眼熟,與之前逃走的玄冥二老有幾分相似,想必是玄冥神掌的傳人。
“玉衡,你去對付那幾名黑衣武者。”孤鴻子當機立斷,“用峨眉的流云劍法,快進快退,不要與他們纏斗。”
“好!”玉衡應了一聲,身形如箭般掠下露臺,白衣勁裝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殘影。她的輕功本就卓絕,此刻全力施展,竟比尋常武林高手快了數倍。轉瞬之間,便已沖到山道中央,長劍出鞘,一道清冷的劍光直刺左側那名黑衣武者的后心。
那黑衣武者反應極快,察覺到身后的殺機,猛地轉身,雙掌齊出,掌心泛出淡淡的青黑色,正是玄冥神掌的陰寒內力。“找死!”他獰笑一聲,掌風凌厲,帶著刺骨的寒意,直逼玉衡面門。
玉衡毫不畏懼,腳下施展峨眉派的“飄雪穿云步”,身形陡然一側,避開了這致命一擊。同時,長劍順勢一挑,劍尖精準地刺向黑衣武者的手腕。她的劍法靈動飄逸,卻又不失狠辣,每一劍都直指要害,正是峨眉劍法的精髓。黑衣武者沒想到這女子的劍法如此精妙,一時之間竟被打得連連后退,掌法漸漸亂了章法。
另一側,清璃坐在藏經閣的屋頂之上,懷中抱著焦尾古琴。她微微垂著眼簾,指尖輕搭在琴弦上,神情專注。藏經閣是武當山的重地,存放著太極劍譜、太極拳經等武學秘籍,絕不能落入敵軍手中。她沒有主動出手,而是用琴音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當幾名天狼衛試圖繞過主戰場,偷偷潛入藏經閣時,清璃的指尖終于動了。琴弦輕撥,一道無形的音波悄然擴散開來,那音波看似柔和,卻帶著極強的穿透力。潛入的天狼衛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腦袋昏沉欲裂,手中的彎刀紛紛掉落,踉蹌著倒在地上。
清璃并未趕盡殺絕,只是用琴音將他們震暈,便再次垂下眼簾,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滑動,繼續警戒。她的琴藝早已超越了音攻的范疇,既能傷人,也能安神。此刻,她的琴音中帶著一絲平和之意,悄然傳到前線,讓那些激戰中的武當和峨眉弟子心神安定,招式也愈發沉穩。
孤鴻子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安定。玉衡的凌厲,清璃的沉穩,正好互補,有她們在,前殿和藏經閣應該能守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山下,此刻,敵軍的主力部隊已經逼近了第一道山門。山門是用巨石砌成的,高達三丈,上面刻著“武當”二字,雄渾有力。守在山門后的武當弟子們,握著長劍,神色肅穆,嚴陣以待。
“放!”隨著一聲令下,山門上方的滾石、擂木傾瀉而下,砸向沖鋒的天狼衛。慘叫聲此起彼伏,不少天狼衛被砸中,當場斃命。但蒙古鐵騎的悍勇遠超想象,后面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尸體,依舊瘋狂地向前沖,手中的彎刀不斷砍向山門的木門。
“轟!”一聲巨響,山門的木門被硬生生劈開一道裂縫。守在山門后的武當弟子們立刻沖了上去,與天狼衛展開了近身搏斗。劍光與刀光交織,鮮血飛濺,染紅了山門的石階。
孤鴻子知道,第一道山門守不了多久了。他深吸一口氣,身形陡然掠起,玄鐵劍帶著沛然莫御的九陽真氣,朝著山門方向飛去。他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殘影,轉瞬之間便已落在山門之上。
“孤鴻子!”一名黑衣武者認出了他,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卻依舊硬著頭皮沖了上來,手中的長刀帶著呼嘯的風聲,劈向他的頭顱。
孤鴻子眼神一冷,玄鐵劍不閃不避,徑直迎了上去。“鐺”的一聲巨響,長刀被玄鐵劍劈成兩段,九陽真氣順著劍身涌入黑衣武者體內,將他的經脈震斷。黑衣武者慘叫一聲,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氣絕身亡。
這一擊,干凈利落,瞬間震懾了在場的天狼衛。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道士,竟有如此恐怖的實力。
孤鴻子手持玄鐵劍,站在山門之上,目光如炬,掃過下方的敵軍。“爾等入侵中原,踐踏武當圣地,今日,便讓你們有來無回!”他的聲音帶著九陽真氣的威壓,響徹整個山道。
敵軍陣中,一名身披重甲的將領冷笑一聲,用蒙古語大吼了幾句。緊接著,數十名天狼衛同時舉起手中的弩箭,對準了山門之上的孤鴻子。弩箭上涂著黑色的毒液,顯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放箭!”將領一聲令下,數十支弩箭如雨點般射向孤鴻子。
孤鴻子不慌不忙,玄鐵劍在手中飛速轉動,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叮叮當當”的聲響不絕于耳,弩箭紛紛被擊飛,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的太極劍法已領悟精髓,以靜制動,以柔克剛,任憑弩箭如何密集,都無法傷他分毫。
那蒙古將領見狀,氣得暴跳如雷,拔出腰間的彎刀,親自率領一隊天狼衛沖了上來。孤鴻子冷哼一聲,身形一躍,從山門之上跳了下去,玄鐵劍帶著金黑劍罡,直刺將領的胸口。
將領沒想到孤鴻子如此勇猛,嚇得連忙舉起彎刀格擋。“鐺”的一聲,彎刀被劍罡震得脫手而出,將領本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鮮血。
孤鴻子落地之后,腳步不停,玄鐵劍橫掃而出,一道凌厲的劍罡將周圍的幾名天狼衛盡數斬殺。他的劍法剛猛霸道,又不失太極的圓融,每一劍都蘊含著九陽真氣的至陽之力,天狼衛沾之即死,碰之即傷。
一時間,山門之前,孤鴻子如入無人之境,玄鐵劍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武當和峨眉的弟子們見狀,士氣大振,紛紛吶喊著沖上去,與天狼衛展開了殊死搏斗。
激戰之中,孤鴻子突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陰邪氣息。他轉頭望去,只見兩名黑衣武者正圍攻一名武當弟子,那兩人的掌法陰寒至極,正是玄冥神掌。那名武當弟子顯然不是對手,身上已經中了一掌,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找死!”孤鴻子怒喝一聲,身形如電般沖了過去。玄鐵劍一揮,一道劍罡直逼兩名黑衣武者。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轉身閃避。孤鴻子趁機將那名武當弟子拉到身后,九陽真氣源源不斷地涌入他體內,幫他化解體內的陰寒之氣。
“多謝孤鴻道長。”那名武當弟子感激地說道,臉色漸漸恢復了些許血色。
“快去后殿療傷。”孤鴻子吩咐道,轉身再次看向那兩名黑衣武者。這兩人的玄冥神掌雖然不及玄冥二老精深,但也頗具威力,若不盡快解決,定會造成更多傷亡。
兩名黑衣武者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們知道單打獨斗不是孤鴻子的對手,便同時出手,雙掌齊出,兩道青黑色的掌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掌網,朝著孤鴻子罩來。掌風凜冽,帶著刺骨的寒意,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凍結了一般。
孤鴻子眼神一凝,體內的九陽真氣瘋狂運轉,玄鐵劍上的金黑光芒愈發耀眼。他沒有硬接,而是腳下施展太極步法,身形在掌網中穿梭,如行云流水般避開了掌氣的攻擊。同時,玄鐵劍不斷刺出,劍招看似緩慢,卻招招直指兩人的破綻。
這正是太極劍法“以靜制動,后發制人”的精髓。兩名黑衣武者的掌法雖然凌厲,但在孤鴻子的眼中,卻處處都是破綻。他們越是急于進攻,破綻就越多,漸漸被孤鴻子逼得狼狽不堪。
“九陽歸一!”孤鴻子看準時機,一聲低喝,玄鐵劍凝聚起磅礴的劍罡,直刺左側那名黑衣武者的胸口。這一劍快到了極致,黑衣武者根本來不及閃避,便被劍罡洞穿了心臟。
右側的黑衣武者嚇得肝膽俱裂,轉身便想逃走。孤鴻子豈能容他,身形一晃,便已追了上去,玄鐵劍輕輕一挑,便將他的雙腿斬斷。黑衣武者慘叫一聲,摔在地上,孤鴻子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冷聲問道:“汝陽王世子擴廓帖木兒在哪里?他還有什么陰謀?”
黑衣武者臉色慘白,眼中充滿了恐懼,卻咬緊牙關,不肯說話。孤鴻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九陽真氣微微運轉,腳下的力道加重了幾分。黑衣武者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流。
“我說!我說!”他終于忍不住,連忙開口,“世子殿下在大軍中央的馬車里,他……他帶來了西域的‘-->>烈火油’,準備燒毀紫霄宮,逼出張三豐和太極劍譜!”
孤鴻子心中一驚,烈火油威力無窮,遇火即燃,一旦被點燃,紫霄宮必將化為一片火海。他不再多問,腳下一用力,黑衣武者便氣絕身亡。
他抬頭望向山下,此刻,敵軍的進攻暫緩了。火把匯成的洪流停在了山道中央,顯然是在等待后續的支援。孤鴻子知道,擴廓帖木兒是在等烈火油運上來,一旦烈火油到位,這場仗將會更加艱難。
“師兄!”玉衡的身影掠了過來,她的勁裝上又添了幾道血痕,顯然剛才的戰斗十分兇險,“敵軍突然停止進攻,怕是有詐。”
“他們在等烈火油。”孤鴻子沉聲道,將黑衣武者的話復述了一遍,“烈火油一旦運到,紫霄宮便危險了。我們必須想辦法,在烈火油運上來之前,打亂他們的部署。”
玉衡臉色一變,烈火油的威名,她早有耳聞。當年襄陽城破,蒙古軍隊便是用烈火油燒毀了城門。“那我們該怎么辦?”她急切地問道。
孤鴻子沉吟片刻,目光投向藏經閣的方向。清璃依舊坐在屋頂上,琴音沉穩,顯然還未察覺到危機。他心中已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你立刻去通知清璃,讓她用琴音掩護。我親自下山,毀掉他們的烈火油。”
“不行!”玉衡立刻反對,語氣堅定,“山下敵軍眾多,你一人前去,太過危險。要去,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