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青銅魅影·太極初醒
后殿的窗欞糊著細密的竹紙,被夜風拂得微微作響,漏進幾縷慘淡的月光,恰好落在床榻邊那道佝僂而詭異的黑影上。
匕首的幽綠光芒在月色下愈發森冷,那是西域最毒的「腐心草」淬煉而成的劇毒,尋常武者只需擦破油皮便會即刻心脈俱斷,即便是張三豐這等修為,此刻昏迷不醒,丹田真氣凝滯,若中此一擊,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逃身死道消的下場。神秘人的指尖枯瘦如柴,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漬,顯然方才潛入時,已悄無聲息地解決了殿外的幾名武當弟子。
他的動作極緩,仿佛在欣賞一件即將到手的稀世珍寶,匕首尖端離張三豐心口不過三寸時,榻上的老者突然眉頭微蹙,喉間發出一聲極輕的低吟。這聲低吟毫無內力,卻讓神秘人握著匕首的手腕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張三豐并未睜眼,面色依舊蒼白如紙,但周身卻隱隱泛起一層極淡的瑩白微光,這光芒并非真氣外放,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護體生機,正是武當九陽功的底子與太極玄功融合后,形成的無源護體之能。這層微光撞上匕首的幽綠毒芒,竟讓那毒芒黯淡了些許,發出「滋滋」的輕響,像是冰雪遇上了暖陽。
「不愧是張三豐,昏迷之中尚有如此造詣。」神秘人沙啞的嗓音里透著幾分陰鷙,「可惜,今日你終究難逃一死。」
他手腕猛然加力,不顧那層護體微光的阻攔,匕首直刺而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后殿的木門突然「轟隆」一聲炸裂開來,木屑紛飛中,一道金黑交織的劍罡如流星趕月般射來,直指神秘人的后心。
劍罡未至,那股沛然莫御的陽剛之氣已先一步籠罩整個后殿,殿內的燭火被氣勁掀得劇烈搖晃,墻壁上懸掛的武當心法拓片紛紛飄落。神秘人臉色劇變,顧不得再殺張三豐,身形猛地向旁一擰,如鬼魅般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嗤啦」一聲,劍罡擦著他的肩頭掠過,重重地擊在床榻后的石壁上,炸開一個半尺深的劍坑,碎石簌簌而下。
孤鴻子的身影緊隨劍罡之后,落在后殿中央,玄鐵劍斜指地面,劍身震顫不休,發出低沉的龍吟。他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臉色因方才強行催動九陽真氣突破重圍而帶著幾分潮紅,但眼神卻愈發銳利,如出鞘的利劍,死死鎖定著那戴青銅面具的神秘人。
「想走?」孤鴻子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波瀾,「留下命來。」
神秘人站穩身形,緩緩轉過身,青銅面具上的符文在燭火下忽明忽暗,透著一股邪氣。他上下打量著孤鴻子,沙啞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凝重:「九陽圓滿,竟能做到氣隨意動,劍罡離體,孤鴻子,你倒是給了本座一個大大的驚喜。」
「你到底是誰?」孤鴻子再次發問,玄鐵劍微微抬起,劍尖直指神秘人,「汝陽王府的狗,還是鳩摩智的爪牙?」
他刻意提及鳩摩智,便是想試探對方的底細。果然,聽到「鳩摩智」三個字時,神秘人周身的氣息明顯波動了一下,雖然只是一瞬,卻被孤鴻子精準捕捉到了。
「鳩摩智?」神秘人冷笑一聲,笑聲像是破鑼在敲打,「那蠢貨也配與本座相提并論?孤鴻子,你只需知道,今日張三豐必死,武當山必亡,你若識相,速速退去,本座可以饒你一命。」
「放肆!」
一聲清叱從后殿門口傳來,玉衡手持長劍,快步走了進來,白衣上沾了不少血污,卻絲毫不減其英氣。她走到孤鴻子身側,目光警惕地盯著神秘人,語氣冰冷:「藏頭露尾的鼠輩,敢在武當山撒野,今日便讓你有來無回。」
緊隨其后的是清璃,她依舊抱著那具焦尾古琴,琴身之上竟也濺了幾滴暗紅的血點,顯然方才的混戰中,她也未曾置身事外。她沒有說話,只是將古琴輕輕放在地上,指尖搭在琴弦上,周身氣息變得愈發沉穩,只要神秘人稍有異動,她便會立刻催動琴音攻敵。
后殿門口,廝殺聲漸漸平息,顯然玉衡和清璃是強行殺出一條血路,才趕過來支援孤鴻子。孤鴻子心中微暖,卻并未表露,只是對兩人微微頷首,示意她們護住張三豐。
玉衡立刻會意,轉身走到床榻邊,長劍橫在身前,目光兼顧著榻上的張三豐與殿內的神秘人。清璃則守在床榻另一側,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滑動,發出幾縷極淡的琴音,護住了張三豐周身,防止神秘人再次突襲。
神秘人看著三人的站位,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青銅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以三敵一?孤鴻子,你峨眉派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對付你這等陰邪小人,何須講什么江湖規矩?」孤鴻子冷哼一聲,腳下步法變動,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掠出,玄鐵劍帶著金黑相間的劍氣,直刺神秘人的面門。這一劍看似簡單,卻蘊含著九陽真氣的剛猛與孤鴻子數十年的劍道修為,劍勢之快,竟讓殿內的空氣都發出了尖銳的呼嘯。
神秘人不敢怠慢,身形猛地向后一飄,同時右手一翻,掌心出現了一柄通體漆黑的短杖,杖身刻滿了詭異的花紋,頂端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腥氣。他揮動短杖,精準地磕在玄鐵劍的劍身之上。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在兵器碰撞處炸開。孤鴻子只覺得一股陰邪至極的真氣順著劍身傳來,這股真氣比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還要陰毒,不僅寒冷刺骨,還帶著一股腐蝕內力的詭異特性,順著他的手臂經脈飛速蔓延。
「好詭異的內力!」孤鴻子心中一凜,丹田內的九陽真氣立刻運轉,金色的真氣如潮水般涌向右臂,將那股陰邪真氣死死擋住。九陽真氣至陽至剛,本就是陰邪內力的克星,更何況此刻已臻圓滿之境,那股陰邪真氣剛一接觸,便被灼燒得滋滋作響,消散了大半。
神秘人也是一驚,他這「腐心杖」上蘊含的是西域「萬毒心經」的內力,尋常武者沾上便會內力盡廢,沒想到孤鴻子的九陽真氣竟能如此輕易地化解。他不敢再硬碰硬,短杖一揮,杖身頂端的寶石突然射出一道暗紅色的毒針,直刺孤鴻子的眉心。
這毒針又細又快,幾乎隱沒在空氣之中,尋常人根本無從察覺。但孤鴻子此刻九陽圓滿,六識敏銳至極,毒針剛一射出,他便已察覺。他不閃不避,左手并指如劍,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九陽真氣破空而出,正好擊中那枚毒針。
「啪」的一聲輕響,毒針被真氣震成了粉末,隨風飄散。
「雕蟲小技。」孤鴻子冷笑一聲,劍勢陡然加快,一招「峨眉流云劍」使出,劍光如練,瞬間籠罩了神秘人的全身。這一劍法本是峨眉派的基礎劍法,卻在孤鴻子手中使出了截然不同的威力,每一劍都蘊含著九陽真氣的剛猛,劍招之間銜接無縫,滴水不漏。
神秘人被打得連連后退,手中的短杖舞動得密不透風,勉強擋住孤鴻子的攻擊。他心中愈發震驚,孤鴻子的劍道修為竟已到了如此境界,剛柔并濟,收發自如,尤其是那九陽真氣,更是源源不斷,仿佛永遠不會枯竭。
殿內的打斗愈發激烈,兵器碰撞的脆響、內力炸開的轟鳴,震得屋頂的瓦片都簌簌掉落。孤鴻子的每一劍都逼得神秘人險象環生,而神秘人則靠著詭異的身法和陰毒的招式勉強支撐,時不時射出毒針、撒出毒粉,卻都被孤鴻子一一化解。
玉衡站在床榻邊,看著孤鴻子的劍招,眼中閃過一絲敬佩。她自幼在峨眉長大,深知孤鴻子的劍道天賦,卻沒想到他突破九陽圓滿后,實力竟提升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她緊握著手中的長劍,時刻準備著,只要神秘人露出破綻,她便立刻上前相助。
清璃則依舊專注地守在一旁,她的琴音雖未響起,卻在暗中調整著孤鴻子的氣息。她的琴藝早已超越了尋常的音攻范疇,能夠通過細微的琴音波動,影響周圍人的內力運轉。此刻她指尖輕挑,幾縷常人無法察覺的琴音融入空氣中,悄然幫助孤鴻子化解著神秘人內力中殘留的陰毒。
激戰之中,孤鴻子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神秘人的步法雖然詭異,卻隱隱透著一股熟悉的韻味,尤其是他側身閃避時的姿態,竟與鳩摩智的「火焰刀」身法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陰邪,更加詭譎。而且,他手中的短杖,杖法中竟夾雜著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伏魔杖法」的影子,只是被他改得面目全非,充滿了殺伐之氣。
「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少林和吐蕃的武功?」孤鴻子一邊猛攻,一邊沉聲問道。
神秘人似乎被問得心煩,猛地一聲長嘯,嘯聲尖銳刺耳,帶著一股強烈的音波攻擊。后殿的燭火瞬間熄滅,玉衡和清璃都忍不住皺起眉頭,運起內力抵擋。孤鴻子卻渾然不覺,九陽真氣在體內一轉,便將音波震散。
「孤鴻子,你廢話太多了!」神秘人長嘯過后,內力暴漲,短杖上的暗紅色寶石光芒大放,一股濃郁的腥氣彌漫開來,「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本座的真正實力!」
他猛地揮動短杖,杖身化作一道黑影,朝著孤鴻子橫掃而來。這一杖蘊含著他全身的內力,勢大力沉,竟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孤鴻子眼神一凝,知道這是神秘人的絕招,他不敢大意,將九陽真氣盡數注入玄鐵劍中,劍身爆發出耀眼的金黑光芒,他雙手握劍,迎著短杖劈了下去。
「九陽歸一!」
一聲低喝,孤鴻子的身形陡然拔高,玄鐵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金黑劍罡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劍影,如同一輪初升的旭日,帶著無盡的熾熱與剛猛,狠狠劈向神秘人的短杖。
「轟!」
這一次碰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后殿的地面裂開了數道深深的裂縫,床榻被氣勁掀翻,張三豐的身形隨著床榻一起滾落在地。玉衡見狀,連忙飛身過去,將張三豐扶起,護在身后。清璃則催動琴音,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飛濺而來的碎石。
煙塵彌漫中,兩道身影同時向后倒飛出去。孤鴻子落在門口,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的左臂微微顫抖,顯然剛才那一擊,他也承受了不小的沖擊力。而神秘人則摔在殿內的柱子旁,青銅面具上出現了一道裂痕,從裂痕中,滲出了幾滴黑色的血液。
「咳咳……」神秘人咳嗽了幾聲,聲音愈發沙啞,「九陽圓滿……果然名不虛傳……」
他緩緩站起身,身上的氣息變得有些紊亂,但眼神卻更加瘋狂。他猛地撕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身,這些紋身與青銅面具上的符文遙相呼應,散發出一股邪惡的氣息。他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念誦某種詭異的咒語,周身的陰邪內力竟再次暴漲起來。
孤鴻子臉色一變,他能感覺到,神秘人此刻的內力雖然暴漲,但氣息卻變得極不穩定,顯然是在動用某種損傷自身根基的禁術。
「你瘋了?」孤鴻子沉聲道,「強行催動禁術,今日你必死無疑!」
「死?」神秘人-->>狂笑起來,笑聲凄厲,「只要能殺了張三豐,毀了武當山,本座就算是魂飛魄散,也值了!孤鴻子,你擋不住我的!」
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再次朝著孤鴻子沖來。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身法也更加詭異,仿佛化作了無數道殘影,讓人根本無法分辨他的真實位置。
孤鴻子深吸一口氣,抹去嘴角的鮮血,眼神變得無比平靜。他知道,對付這種拼命的打法,唯有以靜制動。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神秘人的殘影,而是將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聽覺、觸覺和感知上。九陽圓滿的真氣在體內緩緩運轉,他的周身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氣場,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這正是九陽神功圓滿后,所領悟的「聽勁」之能,與武當太極拳的「以靜制動」有異曲同工之妙。
神秘人的身影在殿內飛速穿梭,短杖帶著凌厲的勁風,不斷地攻向孤鴻子的要害。但孤鴻子卻始終站在原地,只是微微轉動身形,手中的玄鐵劍精準地擋住了每一次攻擊。他的動作看似緩慢,卻恰到好處,每一劍都擋在最關鍵的位置,讓神秘人的攻擊屢屢落空。
玉衡和清璃站在一旁,看得心驚不已。她們能感覺到,孤鴻子此刻的狀態,已經超越了尋常的武學境界,達到了一種人劍合一、物我兩忘的境地。
激戰片刻,神秘人漸漸變得焦躁起來。他的禁術雖然提升了實力,但消耗也極大,內力正在飛速流逝。而孤鴻子卻依舊氣定神閑,九陽真氣源源不斷,仿佛永遠不會枯竭。
「不可能!這不可能!」神秘人嘶吼著,短杖的攻擊愈發瘋狂,「你怎么可能這么強?」
孤鴻子緩緩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漠然:「你的內力雖強,卻駁雜不純,而且心術不正,修煉的盡是些陰邪禁術,根基早已腐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