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應昌在朝中多年,深諳為官之道,更明白崇禎的性子——剛愎、多疑、死要面子。按他的路子走,或許真能既辦了事,又保了身。
可那不是我錢鐸要走的路啊。
錢鐸心里苦笑。
我要的不是委婉進諫,不是曲線救國,我要的就是激怒崇禎,要的就是他忍無可忍,要的就是他那一句“推出去斬了”!
但這些話,錢鐸沒法說出口。
難道要告訴易應昌,自己一心求死,是為了回現代享受空調外賣,順便倒賣古董發家致富?
他只能抬起頭,臉上擠出幾分誠懇,拱手道:“憲院教誨,下官銘記在心。今日之,皆為下官肺腑。實在是……實在是見不得那些將士挨餓受凍,見不得兵部尸位素餐,一時激憤,口不擇,沖撞了皇上。日后定當注意辭,斟酌分寸。”
這話說得漂亮,卻等于什么也沒答應。
易應昌是何等人物,豈會聽不出其中敷衍?
他盯著錢鐸看了片刻,見他眼神坦蕩,卻又隱隱有種說不出的執拗,知道再勸也是無用。
他最終只是長嘆一聲,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心中有數就好。只記住一點,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做更多事。皇上……皇上畢竟是皇上。”
“下官明白。”錢鐸起身,再行一禮,“若憲院沒有其他吩咐,下官先告退了。”
易應昌點點頭,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又補了一句:“對了,王瀏那邊,你多提點著些。他今日是受了你的激,才有這般膽氣。這是好事,但也怕他不知深淺,貿然行事。”
錢鐸腳步一頓,回身笑道:“憲院放心,王御史是明白人。”
出了東廳,寒意撲面而來。
錢鐸站在廊下,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將胸腔里那股莫名的郁氣吐了出去。
易應昌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
在這明末的爛泥潭里,還能保持這份清醒與善意,已屬不易。
他勸的那些話,站在他的立場,全對。
可惜,道不同。
錢鐸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幾分自嘲,又透著幾分狠勁。
面子?
崇禎的面子重要,還是城外幾萬勤王大軍的肚子重要?
還是大明搖搖欲墜的江山重要?
懟!繼續懟!往死里懟!
只有把崇禎懟急了,懟瘋了,我的死期才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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