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那場盛大的慶功宴飲,仿佛一場絢麗而疲憊的幻夢。
鐘鳴鼎食,觥籌交錯,天子褒獎,群臣恭維……所有的榮耀與光芒都聚焦在年僅弱冠便已立下“封狼居胥”不世之功的霍昭身上。
然而,步出宮門,踏入已被賜予、位于北闕甲第的新落成的霍府時,那份被無數雙眼睛審視、被各種心思揣度的緊繃感,才稍稍緩解。
府邸是陛下親賜,彰顯著天恩浩蕩。
朱漆大門,石獅威嚴,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一應陳設雖不逾制,卻處處透著精雅與貴氣。
這與之前軍中大帳或臨時駐蹕的館驛截然不同,是一種沉甸甸的、象征著身份與地位的安穩。
但這份安穩,對于阿月而,卻如同另一種無形的束縛。
“昭哥哥,這院子好大,墻好高……”
阿月提著略顯繁瑣的曲裾深衣裙擺,走在抄手游廊下,眉頭微蹙。
她習慣了漠北天高地闊,習慣了營帳的隨意進出,這府邸雖華美,卻像一座精致的牢籠,將天空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塊狀。
“連風……吹進來都好像慢了些。”
霍昭褪去了朝服,換上一身玄色常服,玉冠束發,少了幾分戰場殺伐之氣,多了幾分京華貴胄的雍容。
他走在阿月身側,聞停下腳步,目光溫和地看著她:“這里是我們的家,長安的規矩與邊塞不同,慢慢習慣便好。”
“家?”阿月眨了眨清澈卻帶著野性的眼眸,對這個詞既感溫暖又覺陌生。
她環顧四周,亭臺樓閣,假山流水,美則美矣,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間冰涼的狼牙項鏈,那是雪魄留給她的,也是她與過去、與那片自由曠野唯一的緊密聯系。
雪魄并未隨他們入住府邸。
那匹神駿而通人性的白狼王,在入城前便被霍昭妥善安置在城外一處隱秘的皇家苑囿中,由絕對可靠的心腹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