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已下,帳內暫時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帳外淅瀝的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操練聲。沈清沅支撐著身體,緩緩坐回椅中,斷腿處的疼痛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低頭,再次展開那張濕漉漉的地圖,手指一遍遍描摹著從安西到鷹嘴溝,再到斷魂崖的路線。每一個彎道,每一處可能設伏的地點,都在她腦中飛速推演。
時間一點點流逝。軍醫已經將濾好的藥汁給沈驚寒灌了下去,回來低聲稟報:“大公子氣息暫時平穩了些。”
沈清沅只是微微點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地圖。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敬一身勁裝,帶著濕冷的水汽大步走進來,抱拳行禮:“姑娘,三百死士已集結完畢,即刻便可出發!”
沈清沅抬起頭,看著他:“路線都清楚了?”
“清楚了。鷹嘴溝,繞行斷魂崖后側。”
“風險呢?”
“末將明白。暴雨,路滑,可能遇伏。但末將和兄弟們走的的就是刀尖,不怕這個。”趙峰的聲音沉穩有力。
沈清沅沉默片刻,緩緩道:“我要你帶多少人去,盡最大可能帶多少人回來。我要的不是同歸于盡,是救出他,也保住你們自己。能做到嗎?”
趙敬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個,隨即重重點頭:“末將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沈清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急迫,“活著回來復命!”
“是!末將定不負所托!”趙峰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去,甲胄摩擦聲很快消失在雨聲中。
帳內又只剩下她一人。支撐著她的那股氣仿佛瞬間泄去,疲憊和劇痛排山倒海般涌來。她靠在椅背上,劇烈地喘息著,手指無力地松開,那柄冰冷的梅花匕首從掌心滑落,掉在攤開的地圖上,正好落在“斷魂崖”三個字旁邊。陸衍就在那里。他將敵人引向絕路,用她手中的匕首和那半株七星草指明了方向,也斷絕了自己的退路。一種冰冷的、近乎絕望的焦灼在她胸腔里燃燒,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冰冷的刀鋒,仿佛還能感受到一絲主人的溫度。
外面雨聲更大了,敲打著帳頂,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聲響。
沈清沅攥緊那柄冰冷的梅花匕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斷腿處的疼痛如同不斷啃噬的毒蟲,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不得不將一部分重量倚在放著沙盤的木桌上。帳外雨聲未歇,腳步聲和甲片碰撞聲由近及遠。
她強迫自己冷靜。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趙敬已經出發,這是目前最快、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救援。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并利用這段時間,分析所有可能的情況。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