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白隼乖順地跳上她的小臂。它的爪子上除了空藥囊，還有一樣東西――一柄小巧的梅花匕首，刀柄上刻著一個清晰的“衍”字。這是陸衍從不離身的貼身之物。

喉間涌起一股腥甜，她強行咽了下去。陸衍絕不會輕易丟掉這個。他一定是遇到了極其兇險的情況，以至于需要用它來傳遞信息，或者……這根本就是他留下的最后訊號。

她猛地扯開自己濕透的外袍衣襟，露出貼身收藏的油布包。里面是祖母留下的那張古老羊皮地圖。雨水打在地圖上，墨跡有些暈開，但那些標注依然清晰可辨。她的目光急速掃過秦嶺東側的復雜地形，最終死死定格在一處被朱砂重重圈出的地方。

斷魂崖。

三個猩紅的字跡，像淬了毒的針，扎進她的眼睛。

所有線索瞬間串聯起來。陸衍采到了藥，但遭遇了追兵。他沒有選擇更容易逃脫的路線，反而主動將敵人引向了東南方……引向了這片標注著“斷魂崖”的絕地。他用匕首和半株草，指明了方向，也宣告了他自己選擇的絕路。

“他故意引開追兵……”破碎的嗓音從她喉間擠出，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是為了保住這救命的七星草，更是為了不把追兵引向安西城，引向重傷的兄長和她。

一股冰冷的決絕瞬間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內心的恐慌。她不能亂，現在絕不是慌亂的時候。

“軍醫！”她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直守在旁邊的老軍醫立刻上前：“姑娘有何吩咐？”

“這半株七星草，能否先用上？能撐多久？”

軍醫接過那沾血的草藥，仔細看了看草葉的形態和根須，又湊近聞了聞：“藥性極烈，雖是半株，搗碎濾汁灌下，或可再延命一日。但……這已是極限。”

“一日……”沈清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里只剩一片寒潭般的冷靜，“夠了。立刻去辦！”

她不再看軍醫，轉身面向帳中待命的親兵。她的動作因為腿傷而有些踉蹌，但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重。她抓起一枚代表調兵的令箭，目光投向沙盤上那片錯綜復雜的山地。

“傳令趙敬！”她的聲音斬釘截鐵，穿透雨幕，“點三百死士，輕裝簡從，即刻出發。從鷹嘴溝險道繞行，直插斷魂崖背后！”

帳內一名副將聞，臉色一變：“姑娘，鷹嘴溝地勢奇險，如今暴雨不斷，隨時可能有塌方泥濘，三百人通過已是極限，而且極易暴露。若是北狄人在彼處設有埋伏……”

“正因險峻，才不易被察覺。”沈清沅打斷他，手指重重地點在沙盤上鷹嘴溝的狹窄出口，“陸衍把他們引向斷魂崖，正面必然是絕路。北狄人的注意力全在崖上，絕不會料到我們敢從鷹嘴溝這種地方繞到他們身后。這是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快的路徑！”

她抬起頭，目光掃過帳中諸將，最后落在那位副將臉上：“趙敬熟悉山地潛行，他的三百死士最擅長這種突襲。告訴他，他的任務不是全殲敵軍，是攪亂他們，制造混亂，不惜一切代價，給崖上的人創造一線生機！明白嗎？”

“末將明白！”親兵接過令箭，轉身疾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