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盤上斷魂崖周圍移動,推演著各種可能。北狄人會在哪里設伏?他們會派出多少人?陸衍能支撐多久?鷹嘴溝的突襲能起到多大效果?每一個問題都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每一息都像是在煎熬。斷腿的疼痛持續不斷地提醒著她自身的脆弱,而腦海中不斷浮現的陸衍可能遭遇的險境,更是讓她心如刀絞。她緊緊握著那柄匕首,仿佛那是唯一能連接她和他的東西。
就在她全神貫注于沙盤推演時,一陣風猛地灌入軍帳,吹得帳內燭火一陣搖曳。
風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雨聲徹底淹沒的呼喊聲。
沈清沅猛地抬起頭,動作之大牽扯到傷腿,一陣劇痛讓她眼前發黑。但她顧不上了。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雨聲嘩啦,風聲呼嘯。
但那聲音又出現了,極其縹緲,斷斷續續,仿佛來自極其遙遠的地方,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是幻覺嗎?是因為她太過擔憂而產生的錯覺?
不。那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熟悉的腔調,一種她絕不會聽錯的、屬于陸衍的堅韌和冷冽。
那聲音仿佛在喊著什么,穿透重重雨幕,從斷魂崖的方向傳來。
“陸衍……”沈清沅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心臟驟然收緊。他還活著!他在堅持!他在試圖傳遞信息?還是在絕境中本能地呼喊?
她猛地用手撐住桌面,試圖站得更直些,目光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帳壁和無盡的雨幕,直抵那座遙遠的斷魂崖。腿上的疼痛此刻變得微不足道,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聽覺上,捕捉著風中斷續的微聲。
“姑娘?”軍醫擔憂地看著她驟然變化的臉色和緊繃的身體。
沈清沅抬手制止了他,依舊維持著那個極力傾聽的姿勢。外面的風更急了些,那微弱的呼喊聲再次被風雨聲吞沒,再也捕捉不到。
但她確信自己聽到了。
那不是幻覺。
陸衍還活著,就在斷魂崖上,正在與敵人周旋,或者正身處險境,但他還在堅持。
這個認知像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了她的四肢百骸。焦灼和絕望并未消失,但卻轉化為了更強烈的、必須要做點什么的決心。
她不能再只是被動地等待趙敬的消息。她必須做最壞的打算,以及最好的準備。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種極致的傾聽狀態中脫離出來,目光重新落回沙盤。只是這一次,她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和專注。
“軍醫,”她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份沉穩定的力量,“立刻去準備。將所有能調動的外傷藥、金瘡藥、解毒散,還有所有的繃帶、夾板,全部集中起來,準備好熱水和干凈的布。”
軍醫愣了一下:“姑娘,這是……”
“趙敬若能成功,他們帶回來的很可能是傷員。我們必須準備好第一時間救治。”沈清沅語速很快,思路清晰,“另外,立刻派人去傷兵營,將還能動彈、有過包扎經驗的輕傷員組織起來,隨時待命。”
“是!我這就去辦!”軍醫意識到事情的緊迫性,連忙應聲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