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端著茶杯，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聽著達達利亞添油加醋、情緒激動的控訴，嘴角幾不可查地微微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以普遍理性而論，趙江顧問的某些評價，雖然措辭直接了些，但……并非全無道理。這位年輕的執行官在他身上花費的摩拉，確實遠超必要，其行為舉止，也確實時常跨越了尋常的社交界限。

不過，看著達達利亞這副如同被搶了玩具的大型犬般氣鼓鼓的模樣，鐘離覺得頗為有趣。他放下茶杯，語氣平穩地開口，聽不出什么情緒：

“哦？趙江顧問……當真如此直不諱？”

“千真萬確！”達達利亞用力點頭，為了增加說服力，他甚至稍微“藝術加工”了一下，“他還說您老謀深算，說我肯定從您這兒什么也撈不著！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鐘離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自然聽出了達達利亞話里的水分。趙江或許會覺得達達利亞行事不夠謹慎，但以其性格，應當不會用如此粗鄙的詞匯。

“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必過于掛懷。”鐘離避重就輕，淡然道，“至于趙江顧問的看法……每個人立場不同，見解自然各異。閣下不必太過在意。”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有承認趙江說得對，也沒有否定達達利亞的委屈，仿佛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達達利亞見鐘離并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同仇敵愾，反而如此平靜，頓時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泄氣。他湊近了些，眼巴巴地看著鐘離：“先生，您不會也覺得我傻吧？”

鐘離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帶著點討好和不安的俊臉，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

“閣下赤子之心，率真坦蕩，何來‘傻’之一說？”

這話聽著像是安慰，但仔細品味，又好像什么都沒承諾。達達利亞眨了眨眼，覺得先生好像夸了他，又好像沒完全夸……

不過，只要先生沒覺得他傻就行！達達利亞立刻又高興起來，把對趙江的不滿拋到了腦后，開始興致勃勃地跟鐘離分享他今天在碼頭看到的新奇玩意兒，仿佛剛才那個義憤填膺的人不是他一樣。

鐘離安靜地聽著，偶爾頷首，目光掠過達達利亞神采飛揚的臉，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趙江看到了達達利亞的“投入”與“風險”，而鐘離看到的，則是這份“投入”背后，那份屬于年輕人的、熾熱而純粹的……“契約”的另一面。至于最終是誰“賣”了誰，誰又“數”了誰的錢，在這位古老的魔神眼中，或許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他端起已經微涼的茶，輕輕吹了吹氣。

看來，這位來自至冬的趙江顧問，眼光確實毒辣。只是，有些“交易”的價值，并非僅僅用摩拉和神之心就能衡量。

而這局棋，也因為這些意料之外的“情感”變量，變得愈發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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