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的頻率沒有明顯減少,但護士記錄顯示,痰液的顏色開始從濃濁的黃綠色向淺黃色轉變。
陳錦濤據此調整了用藥,減少了磺胺片的劑量,但保持了銀翹散片和桑菊飲顆粒的規律服用。
隔離措施被嚴格執行,所有廢棄物均經酒精噴灑后密封處理。
第三天(3月3日),船長的體溫進一步下降,在37.8度至38度之間波動。精神明顯好轉,甚至可以靠在床頭少量進食流質。
肺部聽診時,那令人擔憂的濕啰音也顯著減弱。
這標志著病情被有效控制,并未向更危險的肺炎方向發展。
第五天(3月5日)下午,安德森船長的體溫已連續二十四小時維持在37.5度以下的正常區間。
咳嗽變為偶爾的干咳,身體雖感虛弱,但急性癥狀基本消退。
陳錦濤經過詳細檢查后,正式確認他已度過危險期,不再具有強烈的傳染性,可以轉入普通病房進行后續的康復觀察。
陳錦濤在記錄本上寫下:
“方案a,針對此單一病例,判定有效。主要癥狀(高熱、劇烈咳嗽、胸痛)在72小時內得到基本控制,未出現病情惡化或明顯并發癥。”
那箱醫療包內的消耗也被精確記錄:
磺胺片消耗三天的劑量,銀翹散片與桑菊飲顆粒消耗約四天量,棉紗口罩因嚴格更換制度消耗了十二個,酒精消耗約半瓶。
整個過程,沒有使用任何超出時代的醫療手段,僅僅是那幾樣預先配置好的藥物在持續、規律地發揮作用。
安德森船長作為黑夜計劃的首例驗證對象,方案a在他身上取得了無可爭議的成功。
他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恢復速度遠超通常面對類似惡疾的預期。
隨后的幾天里,他的體力在緩慢恢復,臉色不再是病態潮紅,雖然依舊蒼白虛弱,但已能與護士清晰交談,甚至對醫院提供的清淡餐食表達了不滿,要求來點真正的硬面包和腌肉。
陳錦濤醫生最后一次為他進行詳細檢查。
聽診器滑過船長不再滾燙的胸膛,肺部的雜音已近乎消失。
體溫正常,脈搏平穩。
“船長先生,您的身體正在康復。”
陳錦濤的聲音透過口罩,平淡而客觀,“根據觀察,您已連續五天體溫正常,主要癥狀基本消失。我認為,您可以出院了。”
“遵循醫囑,就是最好的感謝。”陳錦濤打斷了他可能的情感宣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但你必須清楚,出院不代表萬事大吉。你的身體經歷了一場嚴重的消耗,需要至少兩周的靜養,避免勞累和受涼。否則,非常容易復發。”
他拿出紙筆,快速寫了一份注意事項,包括飲食建議和休息要求,遞給船長。然后,他指著床頭柜上剩下的那包厚實潔白的棉紗口罩,以及那瓶還剩大半的消毒酒精。
“這些,你帶回去。”
陳錦濤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未來一周,只要你離開自己的住所,與人接觸,必須佩戴它。”
他指了指口罩。“回家后,用這個酒精擦拭你經常接觸的門把手、桌面。”
安德森看著那潔白的口罩,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和不適,但想起自己經歷的那場噩夢,立刻重重點頭:“我明白,醫生!我會照做的。”
出院手續辦理得很快。
院方結算處的一位職員,隔著一個小窗口,面無表情地將一張費用清單推到了安德森船長面前。
安德森的目光掃過上面的項目,最終停留在總金額上:800比塞塔。
他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
這個數目,對于一個船長來說,也不是個小數字。
尤其其中有一項格外顯眼:“醫療包一個-500比塞塔”。
“有點小貴,”他心里嘀咕了一句,這醫療包占了一大半。
但轉念一想,一周前自己還徘徊在死亡邊緣,馬德里那些有名的私立診所,光是幾針沒用的血清和專家診金,恐怕就不止這個數,而且他們還治不好。
能撿回一條命,這錢花得值了。
他沒有多說什么,爽快地數出鈔票,遞進了窗口。
相比于健康和生命,這筆讓他肉痛但還能承受的費用,似乎也變得可以接受了。
他拿著收據,再次向送他出來的陳錦濤醫生表達了感謝,然后步履略顯虛浮卻堅定地走出了醫院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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