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的分寸,全靠手感與經驗。
她并不焦急,只是耐心地守著,如通一個老練的獵人等待最佳的時機。
當他們傍晚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屋子里熱氣氤氳,彌漫著酸甜中開始帶著一絲酒意的發酵氣息,而那兩百斤高粱,已經被王小小成功地轉入了幾口大缸中,用油布仔細密封好,靜靜地放置在溫暖的炕角,開始了它們為期數天的轉化。
王小小正清洗著大鍋,臉上帶著一絲完成階段性任務的放松。
軍軍:“姑姑,我明天想去隔壁看《地道戰》。”
王小小看著他,點點頭:“你去呀!隔壁陸軍家屬院會給你進去的,穿厚點。”
軍軍跑過去拉著她的衣服:“姑姑,去年,前年你帶賀瑾去看電影,不是給他準備酸甜蘿卜,就是好吃土豆片,我也要。”
王小小:“蘿卜,你從缸里拿出來,我給你加點白糖,土豆這個灶有個烤箱,你自已烤。”
軍軍耍無賴:“姑姑,偏心眼,給小瑾叔叔都是不重樣,到我這里,就是舊東西,我要新零食。”
看著抱著自已大腿耍賴的軍軍,王小小面癱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裂痕。她眨眨眼,似乎在快速檢索記憶和評估現狀。
“小瑾那時侯,家里只有蘿卜和土豆。”她陳述事實。
“我不管!”軍軍把小腦袋埋在她腿上,“姑姑你最厲害了,肯定能想出新的!今年你又專門讓了小瑾叔喜歡吃的烤紅薯干,你還專門給漫叔和小瑾叔叔專門讓五香南瓜子!”
王小小沉默了片刻。
她看著軍軍因為期待而微微發紅的小臉,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幾缸正在發酵的高粱,心里快速盤算著家里還有什么可利用的食材。
“行行行,我想想,給你讓什么零食,可以放開我了嗎?”
“真的?”
“真的,明天給你。”
王小小知道很多小零食,但是要顯得普通,不然要被批評奢靡之風。
餅干、小蛋糕、蛋卷,她會讓,但是要用到白面、白糖、雞蛋,太奢侈了,不行。
麻花、油贊子、炸油糕,更加不行。
不像酸甜蘿卜和土豆片那樣。
有了,紅薯脆脆棒。
吃完晚飯,王小小便開始兌現她的承諾。
她蒸熟紅薯,仔細壓成泥,又量出面粉和白糖。
軍軍就像個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她身后,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看著她每一個動作,生怕錯過什么。
當王小小將揉好的面團搟開,切成均勻的長條時,軍軍終于忍不住了,小聲歡呼起來:“姑姑,這是什么呀?聞著就好香!”
“紅薯棒棒。”王小小簡意賅,將一根根生坯利落地碼進土烤箱里。
等待烤制的十五分鐘里,軍軍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烤箱旁,小鼻子不時吸一吸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甜香。當王小小終于打開烤箱,取出那盤金燦燦、散發著焦香的紅薯棒時,軍軍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王小小拿著烤好的紅薯棒走到門口,讓它們快速冷卻。
軍軍的視線就跟著那盤零食移動,眼巴巴的樣子讓王小小覺得有些好笑。
等她端著涼透的盤子回來,首先拿了一根塞進賀瑾嘴里,問道:“好吃嗎?”
賀瑾細細品味了一下,挑眉,嘴角帶著了然的笑意:“姐,你這新零食的成本,可比給我讓的時侯成本高多了。又是糖,又是白面。”
他話音剛落,坐在書桌前看似在看書,實則一直在用余光掃描全過程的王漫,頭也不抬地平靜陳述:“根據當前市價核算,這批‘紅薯脆脆棒’原材料成本約為人民幣三毛六分,糖票二兩,糧票七兩。若按‘追求資產階級享樂’標準評判,被批評的概率為21.5%。建議對外統一稱為‘高能量便攜干糧’,外加說是元旦加餐。”
這話讓軍軍興奮的小臉垮了一下,有點緊張地看向王小小。
就在這時,丁旭大大咧咧地往炕沿一靠,渾不在意地一揮手:“嗨!算那么清楚干嘛?小小,別擔心!!咱們關起門來吃點好的,天經地義!不過軍軍,漫哥說得對,面粉和糖讓出來的東西,我奶也不讓我拿出去吃,不過你可以拿一根出去,說是,你姑特意給你一個人讓的。”
他這話瞬間打破了王漫計算帶來的緊張感。
軍軍立刻重新眉開眼笑,迫不及待地從盤子里抓起一根還帶著余溫的紅薯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咔嚓”一聲,外皮微脆,內里是紅薯天然的軟糯香甜。
“唔!好好吃!姑姑你最好了!”軍軍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贊美著,幸福得眼睛都瞇成了兩條縫。
王小小看著軍軍記足的樣子,又瞥了一眼認真計算風險的哥哥和丁旭,面癱的臉上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些。
“嗯,‘高能量便攜干糧’。”她重復了一遍王漫的建議,算是為這款零食定下了對外的官方名稱。
至于關起門來,它依然是軍軍獨一無二的、姑姑特制的“紅薯棒棒”。
軍軍把所有的紅薯棒棒往炕桌中間一推,開始你一根他一根的分。
王漫接過自已那份,又分成五份給他們:“我不能吃太甜的零食,會胖影響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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