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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恨怛羅斯(1)

    “師兄,下次出征,無論如何得帶上我!”張淮鉅扶著李天郎的戰馬,挨個撫摸大槍、羽浪橫刀和鮮明地鎧甲,滿臉都是仰慕。他央求李天郎很多次,欲隨軍出征,李天郎都以年紀幼小沒有同意。

    “好好在家習武修煉,以后有的是機會!”李天郎抱起李雅,將她高高拋起又接住,咯咯歡笑的女兒嫩聲大叫:“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我不在家,你可要照顧好你師嫂。”李天郎將女兒交還給哥麗,李雅不甘心地摟緊父親的脖子,哇哇亂叫,小腳在哥麗衣裙上蹬了不少腳印。

    “咦,嫂子怎的沒來送行?她……”張淮鉅猛然意識到什么,立刻將下半截話咽回了肚子里。

    李天郎苦笑起來。

    阿米麗雅毫不諱地反對李天郎此次的遠征,怒斥這是窮兵黷武,斷無好下場。作為妻子和母親的阿米麗雅對出征幾乎厭惡到極點,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遠去,而自己卻只有在家苦盼,那是何等的煎熬。她覺得大唐如此的征戰可謂愚蠢可笑之至,對李天郎無奈地服從也充滿怨恨。長久以來,她一直對此報以理解和容忍-------他地丈夫是真正的唐人,他無法回避他地命運。阿米麗雅自己能做的,惟有為丈夫祈禱,為他減輕盡可能多的苦痛,哪怕是為了送他到下一次出征。只要他活著,只要他始終在自己身邊。但是,長久的壓抑并沒有化解,反而越積越深,越壓越重!

    佛祖啊,為什么你總是讓我一味承受。卻又吝于賜與我改變這一切的力量,難道我們就只能一直順從么!

    當調皮地紗米娜搖落一地梅花后,一向溫柔嫻靜的阿米麗雅象獅子一樣發怒了,她抓住女兒,狠狠地揚起了手中的竹篾。

    連痛帶怕,紗米娜的哭聲差點把院子震垮。哥麗和查默干見到如此場景也是嚇得手足無措,就是阿史摩烏古斯。也大張著嘴站在一邊,搓著一雙大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痛之極的李天郎聞聲奪過女兒。見她腿上已是數道血痕,不由大怒,信手一推,阿米麗雅頓時仰身便倒。眾人大驚失色,一齊撲上搶扶。李天郎當即后悔,抱著號哭的女兒走上兩步欲圖緩和。阿米麗雅眼中已溢滿淚水,她倔強地推開所有的手。自己站起來,一拂袖子跑出了家……慌得一干人等滿處去尋,直到華燈初上,阿米麗雅才默默回來,單獨關在廂房里什么人都不理。

    李天郎在門邊賠盡了不是,阿米麗雅只是關門念經誦佛,始終不發一。她也不再做飯,也不讓哥麗和查默干生火。弄得李天郎只得往街上買食充饑。

    妻子苦啊,李天郎心里明白,遠離家人,獨自承擔一切,再堅強地女人也有崩潰的一天。而所有地痛苦,所有的艱難與自己如影隨形。連累了嬌弱的妻子,折磨著全家上下,而自己無力抗爭,惟有借戰斗來逃避,剩下的一切,都留給阿米麗雅一個人在家承受。家啊,家現在是妻子的一切,她和他都只有這一個家了,即使阿米麗雅負氣出走,她也再無地方可去。只有回家。跟自己一樣,只有回家。

    在出征前一晚。廂房里的燈光亮了一夜,念經聲也悠然響了一夜,李天郎則在屋外站了一夜。

    出發的號角聲響了,李天郎扯過坐騎地韁繩,最后回望了一眼。仿佛神奇的感應般,他一眼就看見阿米麗雅在人群外跳下馬,提著包袱急急趕來。阿史摩烏古斯趕緊分開眾人,讓夫妻兩人說上最后幾句話。

    包袱散發著溫熱,不用說李天郎也知道是他愛吃的馕,那蜂mi的香味讓紗米娜tian起了小嘴巴。阿米麗雅把包袱往李天郎手里一塞,李天郎正要說什么,臉上卻是一痛,原來挨了一鞭。捂住火辣辣的傷口,李天郎吃驚之余,居然笑了起來。周圍眾人盡皆瞠目結舌,面面相覷,只有人小鬼大的張淮鉅高聲干咳一聲,假意裝做沒看見。

    阿米麗雅隨后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李天郎在笑聲中躍上馬背,沖自己老婆的背影叫道:“嗨,娘子,又要辛苦你了!我一定早些回來!”

    阿史摩烏古斯一聲呼哨,“風雷”“電策”縱身跟上。李雅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哇”地大哭起來。

    大軍出發了,送行地人群蠕蠕而動,祝福和道別的聲音高亢起來。各種色彩斑斕的旌旗在號角聲中排列停當,各族將士紛紛揮手上路。當號角音畢,大隊已默然無聲,齊齊向北而去,很快和送別的人群拉開了距離。雖然不時還有依依不舍的回首張望,但腳步卻絲毫沒有停滯。

    李天郎的腿側感受到鞍袋里馕地溫熱,他下意識摸摸臉上的鞭痕,不禁啞然失笑。

    一匹快馬從隊伍一側飛奔而過,李天郎皺起了眉頭,如此冒失的事情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軍中。馬上的騎手匆匆向他行禮,卻沒有停步,直接往前隊去。熟悉的身影令李天郎愣了愣,凝目望去,只見滿頭大汗的馬锏不由分說從旗手那里奪過了西涼團的紅色鹖鳥旗,加入到前進的隊列中。怎么回事,不是叫他送馬大元返鄉了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馬麟!”李天郎喊到,馬麟應聲過來。“馬锏何時歸隊的?怎地回來如此之快?”

    “屬下委實給他開了二十五天過所,也不知他怎地五天就回來了。”馬麟應道,“我也是方才才見他歸隊,待屬下前去查問。”

    “不用了,讓他去吧。”李天郎望著昂然翻卷的紅色鹖鳥旗,心里嘆了口氣,大元。你想讓我負疚一生么!

    任何人都會說,這是整個呼羅珊最華麗地帳篷。

    它曾穿行在布哈拉、撒馬爾罕、拔汗那、赭時、粟特、吉巴勒、古希斯坦、古米斯、泰伯利斯坦、竹爾占、亞美尼亞甚至遙遠地努比亞。無論它走到哪里,哪里就會升起阿撥斯王朝勝利的旗幟。它獨一無二的波斯裝飾帶來的不僅是驚人的華美,更是常勝不衰的顯赫聲威。

    它的主人,呼羅珊埃米爾,阿撥斯王朝地開國重臣,大食最富傳奇色彩的猛將。安拉最優秀最忠誠地波斯裔穆斯林-----阿布.穆斯林。

    大帳里流光溢彩,綴滿寶石和金銀的器皿飾物俯仰皆是。醇厚的香料透過精美的絲綢,在艷美的蒙面侍姬那曼妙身形中,釅釅地彌漫出醉人的氣息。安拉偉大的戰士阿布.穆斯林常說:“美酒、音樂和美女,對我來說,就是生活地一部分,不管是議論朝政,還是發兵征戰。皆要此相伴。”因此,不管他出現在什么地方,這華麗的大帳,以及大帳里的一切,都會如影隨形。但如果你以為這些令常人垂涎的美物會迷惑阿布.穆斯林的大腦,懈怠他永無止境的野心,會使他在財色聲馬中喪失一個戰士的智謀和膽識,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艾卜.賴哈曼.伯克爾拜服在他主人的腳下。謙卑地親吻著穆斯林地腳背。他剛才的匯報顯然讓埃米爾非常滿意。在連遭敗績之后,伯克爾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河外的那些勢利的第赫干們,在石國滅亡后,終于意識到自己危險的處境,紛紛表示效忠偉大的安拉和阿撥斯王朝。近日來,他伯克爾和石國王子塔坎風塵仆仆。走遍了河中地區,以石國“老弱盡誅,丁壯皆虜為奴,唐人取金寶瑟瑟駝馬等,國人號哭,并掠王者,獻之于其闕下”地凄慘場面說動了兩河流域所有的君王酋長,得到了他們出兵助戰的承諾。真是事過境遷啊,就在三十多年前,這些第赫干們還聯合起來對抗安拉。現在他們再次聯合起來。矛頭卻掉轉到了東方的大唐。

    對部屬的成功,阿布.穆斯林從來不吝嗇豐厚的賞賜。成箱的金幣很快就會送到伯克爾的帳篷。“尊貴的埃米爾啊,感謝您的公正與慷慨,我愿意為安拉和您奉獻生命。”伯克爾地感激涕零確不是裝出來地,他太需要這次聯兵抗唐的外交勝利了。否則,不光是他在呼羅珊難以立足,就是他整個家族,在王朝更迭之際,也難逃厄運。

    阿布.穆斯林微笑著擺擺手,他也由衷地感到高興。剛剛取得統治權地阿撥斯王朝,百廢待興,自然求穩第一。唐人很會選擇進攻的時機,如今的呼羅珊,是兵力最為虛弱的時候。遠在庫法的道萊也無法派遣更多的兵力東進支援,為應付國內可能出現的暴動和唐人突出其來的大舉進犯,甚至企圖追討逃至安達盧西亞的倭馬亞余孽----倭馬亞王朝第十位哈里發沙希木的孫子,阿卜杜勒.拉赫曼的西征大軍也停止了進軍步伐。留守呼羅珊的齊雅德.伊本.薩里正忙于平定布哈拉的叛亂,尚無暇集中兵力截擊進犯唐軍,只得任其快速西進。鑒于如此險惡的局勢,阿布.穆斯林不得不從埃及匆忙趕回,隨他回援的,是一萬精銳大軍,包括被埃及人稱為“法老的戰車”的滾刀戰車部隊和身經百戰的呼羅珊宗教戰士(ghazi)。根據數十年和唐人戰和交織的經驗,他清楚地意識到,唐人此次的進攻蓄謀已久,并且已然占了先機。必須以十二萬分的精力全力應對,稍有不慎,兵敗喪命事小,恐整個呼羅珊,乃至整個阿撥斯王朝都會陷入困境。因此,得知河中諸國的態度,阿布.穆斯林松了一口氣,盡管從來沒指望這些騎墻小國會有所作為,但到底比趁機興風作浪的好。他們要出兵,無論勝敗,都只能與穆斯林共進退,再也不可能得到唐人的信任了。

    攝取東方的利益是安拉的旨意,經過無數安拉忠誠的仆人不懈地努力,河中地區逐漸歸依了偉大的穆圣。但是,那個叫唐帝國的巨人一直對此耿耿于懷,唐朝的哈里發曾修書嚴厲地斥責穆斯林軍隊的東進,雙方流血的戰斗使原本輕敵的穆斯林明白,唐帝國是一個比薩珊波斯帝國厲害得多的對手,他們同樣擁有快馬奔跑數月也不到頭的富庶疆土,同樣有輝煌的文明和勇猛的戰士。本著現實審慎的態度,在阿布.穆斯林接任呼羅珊埃米爾后,他將精力主要放在了鞏固河中和剿滅倭馬亞族勢力身上,對東方的擴張,由此停歇下來。

    但是,那并不意味著穆斯林的利劍就此止步。

    早在四十五年前,“列王之父”阿卜杜勒.麥立克就任命了第一任掌管東方的埃米爾---偉大的哈查只.伊本.優素福。在他的領導下,穆斯林面向東方的“杰哈德”取得了驕人的業績,安拉的寶劍和阿訇的腳步不僅踏遍了整個河中地區,還一直不間斷地向東延伸。哈查只應許他的兩個大將,穆罕默德和古太白,誰首先踏上大唐的領土,就任命誰做大唐的長官。于是古太白.本.穆斯林.巴西里征服了塔立甘、舒曼、塔哈斯坦、布哈拉等大片河中地區;而穆罕默德.伊本.卡西木則征服了印度的邊疆地區。雖然他倆都沒有能跨過大唐的國界,但是征服東方的宏偉圣戰,卻始終在堅定不移地推行,作為新的呼羅珊埃米爾,阿布.穆斯林毫不遲疑地繼續執行著這一神圣的“杰哈德”使命,只是,他需要時間和時機。

    “繼續發揮你巧舌如簧的本領吧,更多的功勛和賞賜在等待著你。”阿布.穆斯林遞給伯克爾一張羊皮卷,“這是我寫給葛邏祿人的信件,拿著它,去和他們談論他們的未來吧。”

    伯克爾愕然,他實在不想重蹈出使突騎施的覆轍,但他卻不敢明。

    “你需要的東西,我都會為你備下,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阿布.穆斯林看穿了伯克爾的恐懼,辭十分嚴厲,“安拉與你同在!”

    看著阿布.穆斯林撫摸座邊的皮革,伯克爾的五臟一起收縮起來。他唯唯諾諾地行了禮,逃似的退出了那宮殿般的大帳。殺盡倭馬亞家族的哈里發艾卜.阿撥斯自稱“賽法哈”意即“屠夫”,他送給近臣阿布.穆斯林一個寶座,寶座旁邊就鋪著劊子手殺人時當毯子用的皮革,就是阿布.穆斯林輕拂的皮革。那不僅是一種點綴,更是駭人的警告。

    “拿紙筆來!”阿布.穆斯林有些疲倦,到底上年紀了,長途奔波有些吃不消,有侍女捧來了盛奶的金杯,他勉強喝了一口就揮手令她下去。

    書記官一聲不響地跪在一邊,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阿布.穆斯林低頭沉吟了一會,用虔誠渾厚的悠長聲音慢慢口述起書信的內容來。

    向偉大、光榮的信仰與正義保護者,艾卜.阿拔斯.阿卜杜拉.本.穆罕默德.本.阿里.本.阿卜杜拉.本.阿拔斯致敬!愿安拉保護您的統治,各清真寺全體伊瑪目每日五次向主掌一切的最高之主祈禱,愿真主使你國祚綿延,保您戰勝所有的敵人。

    對河中戰事,您忠實的仆人阿布.穆斯林以萬分的誠意向您稟報如下:正如《古蘭經》所說,被攻擊的人,已得到抗戰的許可,因為他們已經被戕害了,安拉對于援助他們,確是萬能的。在安拉的感召下,河中的第赫干們已經站在我們一邊……我將于一個月后由巴里黑抵達木鹿,屆時,穆斯林大軍將與來犯的唐人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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