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知識:1、以阿布.穆斯林為首的黑衣黨人已在大食的東部省區--呼羅珊發起暴動,這是大食即將發生改朝換代的指征。天寶七載(公元748年)穆斯林已占領呼羅珊全境,并率軍向西推進。天寶八載(公元749年)攻克庫法城,迎立圣裔阿蒲羅跋為哈利發,黑衣大食,即阿拉伯阿拔斯王朝業已誕生。一直忠于唐朝,反抗大食的吐火羅葉護阿史那夫里嘗伽羅上書唐廷,要求唐朝乘勢派兵打開烏滸水域通道,占領羯師,高仙芝應請出兵,實現了這一戰略目標。天寶九載(公元750年)阿布.穆斯林長驅西進至埃及,生擒白衣大食末代哈利發末換,阿拉伯倭馬亞王朝滅亡,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正式建立。唐朝企圖利用大食這一改朝換代的混亂形勢,全面恢復蔥嶺外的傳統政治主權,命令高仙芝率兵首先進攻大食的屬國--石國,這個國家原來臣服于唐朝,但那個向唐稱藩的石國王伊捺吐屯現已被降為石國副王。現任國王車鼻施特勒是大食冊立的,因而750年高仙芝出兵攻陷石國都城,殺死了這一國王。與此同時,唐北庭節度使王正見也相配合,出兵攻俘了附大食的突騎施黑姓可汗,攻克碎葉城,重振唐朝兵威于嶺外地區,勝利地完成了唐朝所委托給他的反攻使命。但是,此時的嶺外地區基本上都已成為大食的勢力范圍,唐軍地反攻。大食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由之引發了兩大帝國之間的面對面的歷史性決戰--怛邏斯之戰。呼羅珊為波斯語,意即太陽初升的地方,包括今天的伊朗、阿富汗的西北部,和中亞部分地區。主要城市有內沙布爾、木鹿、赫拉特、巴里黑等。
2、在麥蒙、穆斯臺因和其他哈里發的時代,軍隊是采用羅馬拜占廷地編制方式的,阿里夫(‘arif。相當于班長)指揮士兵十名;哈里發(khalifah,相當于排長)指揮士兵五十名;嘎伊德(qa’id。相當于連長)指揮士兵一百名;艾米爾(amir,相當于師長)指揮軍隊一萬名,他們分為十個大隊。每百名士兵組成一中隊,幾個中隊組成一個大隊(kurdus)。阿拉伯軍隊組織嚴密,騎兵部隊機動快速,從而能達成作戰地突然性。在戰術上為彌補武器裝備的不足,戰斗隊形借鑒拜占庭和波斯軍隊的長處。沿正面和縱深分為前衛、中軍、左翼、右翼和后衛幾部分。兩翼用騎兵掩護,并掌握強大的預備隊。當出現勝利希望時,迅速將主力投入交戰;追擊敵人時要求迅猛異常,窮追不舍,以便不斷擴大戰果。
3、阿拉伯阿撥斯王朝時期的政治結構:黑衣大食阿拔斯王朝第一任哈里發艾布.阿拔斯.阿卜杜拉.本.穆罕默德.本.阿里.本.阿卜杜拉.本.阿拔斯,綽號為“賽法哈”(屠夫)。哈里發作為政府(稱道萊,意即“新紀元”)的首腦,是政府一切事務的最后決定者;民政權委托大臣(維齊爾);司法權委托法官(嘎迪);軍事職權委托司令(艾米爾);哈里發地貼身人是侍從(ha激b)。他的職務是把使節和高官顯貴帶到哈里發的面前,當然勢力很大。執刑官,也是巴格達宮廷里重要的人物。用來拷打罪犯的圓頂地下室,第一次在阿拉伯史上出現了。宮廷欽天監的官職,正如宮廷執刑官的官職一樣,是發源于波斯的。后來變成了阿拔斯王朝不可或缺地附屬品。
4、大食所說的第赫干,是指河中地方貴族邦君,包括唐史里稱的康、安、米、史、曹、何、火尋、石汗那,以及黑姓突騎施等勢力。
5、向異教徒發動圣戰是穆斯林除了念、拜、課、齋、朝等“五功”外的重要宗教義務,圣戰一詞在阿拉伯語里讀做“杰哈德”,意思是為了安拉的事業盡自己的能力,使非伊斯蘭教地區轉化為伊斯蘭教地區。伊斯蘭教法學家一般把圣戰分為四種方式:用心(信仰)、用口(念誦)、用手(動筆)、用劍(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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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手中地狼毫,李林甫啞然失笑,好個高仙芝,這樣的雕蟲小技。居然還真拿得出手。哼。看筆跡,怕是那個瘸子封二的手筆。李林甫放下筆。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手上扎眼的老人斑使他厭惡地皺皺眉頭,不自覺地抖抖衣袖。老了,老了,上午在觀德殿觀安西四鎮獻西征所俘之石國王、朅師王,突騎施可汗,楊國忠那廝還在大家面前盛贊自己虎老雄風在,也借勢吹捧大家龍顏不老,嘿,心思可謂用盡。既以年紀壓了當朝宰相一頭,又著實撓到了皇帝最在意的癢處。喜好長生道家之術的大家對楊國忠獻上那什么扯淡祥瑞喜出望外,似乎平石國這樣的大勝也不過爾爾。李林甫嘆了口氣,大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大家,而自己也不是以前的朝廷撼石了。李林甫的眼睛重新落到了桌上地官告上,這份官告是由安西都護府呈上地,主要及平石國有功人員的晉封之事。邊庭戰事頻繁,這般官告汗牛充棟,李林甫不知過閱了多少,不過今天這份官告中卻有一人引起了他地注意:跳蕩,游騎將軍,行左領軍衛番兵營右果毅都尉,員外置同正員,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李大郎……門下:四鎮平石國及破九國胡并背叛突騎施等賊……并以驍材,遠平丑虜。宜贗分職,俾葉賞勞……呵呵,好個李大郎,好個精妙的筆誤,只是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高仙芝當真以為某家老眼昏花了么,不過“不得有只片牘現于中原”地皇訓他還算是記得清楚!也算難為了他!李林甫捻須思慮片刻,還是簽下了“尚書左仆射右相臣林甫”字樣。上次親筆簽字好象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感覺不錯。簽完李林甫提筆又想了想。輕笑了一聲,臉上出現孩童惡作劇般的神情,他急急換了支朱筆,在李大郎的姓名邊輕輕一點,只輕輕一點,高仙芝應該能夠明白。真想看看高仙芝看到這朱紅一點的表情,李林甫扔了朱筆。樂滋滋地端起了茶杯,“咕”地喝了一大口,苦澀的味道差點令他背過氣去。是那碗一直放在桌上良久未動的藥!冰涼加劇了藥汁地辣苦,李林甫扶住案幾,劇烈咳嗽起來,直咳得杯盞亂飛,上氣不接下氣,“來人!”他虛弱地喝道。努力提高音量,“來人……”
趙淳之又見到了李天郎,自從白草灘一戰后,他已經大半年沒見過這位令他感覺復雜的師范楷模了。高仙芝對初戰便表現杰出地趙淳之非常賞識,授予他校尉之職,將他留在了身邊。而李天郎則依舊率兵駐扎疏勒。繼續招募胡勇漢將,為新建立的側戎軍勞碌奔波。因此,趙淳之只在龜茲匆匆見過傳說中的李天郎之胡妻,還有他那個胡漢混血的孩子。他們將龜茲城中的家當,連同幾株臘梅都搬回了疏勒,那些臘梅,也許正是迸香吐蕊之時吧。
張達恭、席元慶等一干將領和李天郎親熱地寒暄,趙淳之雖然隱在眾人身后,卻仍注意到李天郎沖他微一頷首,他趕緊彎腰施禮。此時。他真切地感到了李天郎在他心中沉甸甸的地位。如今的李天郎。身兼側戎軍副軍使,赤風亭府折沖。已經是安西四鎮炙手可熱地將星,麾下三千蕃漢兵馬,威名后來居上,不在武威軍四營漢軍之下。
高大將軍要繼平石國之后,再出師征伐烏滸河,討平大食,徹底解除大唐西陲之憂。此次在大都護府齊招諸將商議的,就是遠征大計。趙淳之得高仙芝恩準,可在政廳聽議,原以為遠征怛羅斯會得到連勝恃驕的將領們一致的擁護,沒想到商議一開始,就有人公然唱起了反調。
如果說畢深思、程千里等人出反對,尚可以舊臣嫉恨釋之的話,那段秀實、張達恭等高部心腹也持異議就令人驚訝了。這些人可是剛剛從征伐中得到巨大好處的啊,怎么也畏縮膽怯起來。誠然,欲破敵,必然深入敵境數百里,此舉雖確有以勞擊逸之缺,然高大將軍收小勃律,滅朅師,平石國,那一次不是長途奔襲,大破敵軍?區區數百里,完全可以如李將軍那般以勁騎急行,象剿滅突騎施人那樣,一鼓作氣……
趙淳之心里又是一動,自己怎么老是跳不出李天郎的影子?在剛到都護府時,高大將軍曾讓在趙淳之詳陳白草灘戰事。聽完后,高大將軍沉默良久,臉上的表情令人不可捉摸,他似乎哼了一句什么,趙淳之覺得他哼地是“李天郎”。“白草灘一戰,可見李天郎用兵已近爐火純青也,所謂‘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擾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孫子之神,俱已備矣,安西諸將,幾人可與比肩!”能得到高仙芝這樣評價的人,沒有幾個。趙淳之很想向高大將軍討教“英雄之義”,憋了半天,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注意到高仙芝臉上浮動的陰晦神情,這種神情令他隱隱覺得,高仙芝也無法給他滿意的答案,也許,答案真的只有kao自己去找。
節堂里論辯之聲漸盛,意見相左的兩派涇渭分明:反對出兵者以程千里、段秀實為首,贊成出兵者以田珍、席元慶為首,互不相讓。而文官們則三緘其口,個個都裝出若有所思,高深莫測地樣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樣的場合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不過底下做的功夫,文官們可是各顯神通。畢竟官場之道。他們可比那些直腸子地武將更加嫻熟。
趙淳之注意到,在大都護府里說話極具分量的李嗣業和封常清也都一直未表態,難道……他不由抬眼往高仙芝望去。
高仙芝神情似乎很專注,他握拳托腮,聽著段秀實力陳緩兵之理。
“孫子云: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自天寶六載以來,戰事頻頻。彈丸安西之精華可謂耗盡。已成久暴師而國用不足,鈍兵挫銳。屈力殫貨之像。現大食內亂,無力東侵,實乃休養生息之天賜良機!不如借此厲兵秣馬,待我元氣大復,自可一舉拔之……”
“段將軍此又差矣!我安西兵精糧足,又乃不敗之師,士氣旺盛。軍心思戰,此為連勝之像也!何謂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光平石國之獲,便可養軍數年!”田珍不待段秀實說完便反駁起來,哼,你要說孫子,我也用孫子,“孫子亦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于國,因糧于敵。此高大將軍用兵神速,速戰速決之本也,如今銀庫充盈。軍械無憂,正為索戰之時耳!”
“戰事頻頻卻又怎的,前幾日隴右道老友高秀巖修書與某,‘安西四鎮是無日不戰,將士中封侯拜將,紫袍金帶比比皆是,隴右日日備邊常年無戰事,是為碌碌無功也’。段將軍要休養生息自去,下面盼功兒郎數不勝數,他們可容不得勞什子休養生息!”席元慶是高部屬將中最好戰的。自然極力鼓吹出兵。
“兵者。國之大事,怎可以索功名利祿而興兵!”段秀實怒道。“席將軍也太兒戲了罷!此誤國誤軍之也!”
“大丈夫為國效力,求取功名,天經地義!”席元慶毫不示弱,嗓門可比段秀實高多了,“汝功名既得,無心出戰倒也罷了,居然敢出譏諷某家,好個射不穿札果毅,自回家抱婆娘便了!”
在安西諸將中,段秀實以儒雅博學著稱,長于詩文而與安西四鎮錄事參軍岑參并稱“輪臺雙學士”,多謀善斷但略遜騎射,軍中戲稱“射不穿札”果毅。席元慶以此諷他,哽得段秀實幾乎背過氣去。
“軍國大事,國之安危,人人可暢所欲,全為忠心一片!席將軍動輒出口傷人,實在有失體面!”程千里冷笑道,“如此舉動,與街市匹夫何異!”
席元慶大怒,旁邊的李嗣業沖他一瞪眼睛,做個噤聲手勢。席元慶看看上座的高仙芝也lou不悅之色,只得咕嚕一聲咽了氣,罵罵咧咧收了聲。
見場面上火,劉單趕緊打起了圓場:“成公所不無道理,諸位不必輕侮。如成公私己,何以有討護密,滅石國之功。席將軍委實有些孟浪了!”席元慶立刻又沖劉單怒目而視,劉單身側地岑參見他青筋暴lou地樣子,差點笑出聲來,莽夫就是莽夫!劉單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勞師襲遠,雖有違兵法,然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如若一味照搬,何以有用兵如神之說?我安西軍乃百戰之師,三年來征小勃律,滅朅師,破石國,剿突騎施,那一次不是孤軍犯險,虎口拔牙。如依紙上談兵,當無勝算,卻又常勝不敗,其意所在,盡在高大將軍帷幄耳!”高仙芝微微一笑,不知道是贊許劉單乖巧,還是聽進了奉承。
趙淳之著意看了看后排的李天郎,自進得堂來,李天郎就一直默不著聲,倒是望著窗外吐芽地花木多些。是故示老練,還是遲疑難決?不,哪一種都不是李天郎的風格。只是,這個敢在邊令誠刀下諫抗爭的硬漢,怎的變得如此沉默寡?趙淳之不禁想起李天郎靜立真珠河邊的沉默,敢面對數千突騎施鐵騎而傲然挑戰的大槍頹然垂落于地,只有呼呼吹動的河風,xian動著李天郎沉默地黑色大氅。沉默之后,李天郎將他斷刃的潑風佩刀扔進了滔滔真珠河;在面對那個叫馬大元的老卒時,李天郎依舊沉默,沉默之后,李天郎將裝有其陣亡兒子骨灰的包袱遞與老卒,兩人一起沉默,一起喝干了半囊陳酒;還有得知自己榮升側戎軍副使后的沉默,沉默之后。李天郎那一聲輕輕地長嘆……
今日的商議不過是讓高仙芝活動活動腦子而已,他召集眾將前來,只有兩個目的:一是視眾人意見而遣眾人遠征之責;二是商議遠征剿敵細節。至于是否討賊,早就蓋棺定論了。武威軍擴兵,保大軍重建,側戎軍新編,西域各諸羈縻州府也已分得發兵檄文。這一切都說明遠征已是箭在弦上,豈是容眾人商議地?那是高大將軍決定的事!段秀實等跟隨高仙芝多年。居然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還不如那個粟特商人胡拉克,早就做好了隨軍發財的準備。
李天郎從屋檐嬉雀處收回目光,有些憐憫地一掃慷慨陳辭的段秀實。雖然段秀實一直因胡漢高劣之爭與己有隙,但他地人品學識,赤膽勇謀,確是安西官場中極為難得的。不象程千里,他佯似義正嚴詞地反對。帶上了過多的楊國忠色彩,失了夫蒙靈察這個kao山,他倒轉得快……
討伐大食不僅是高仙芝夢寐以求的,也是遙領安西大都護的李林甫蓄謀已久的。高仙芝想通過此戰贏得高官厚祿,以便名垂青史,而李林甫則想借此博取皇帝歡心,權壓朝堂新貴楊國忠。個中峰巒疊障,撲朔迷離。豈是趙淳之、段秀實等能夠明了的!
“李天郎李將軍連敗胡賊,其用兵之妙,皆在長途奔襲,制敵機先,動輒疾馳數百里。區區怛羅斯,更不在話下!不如讓他評評。這遠征七百里,有無勝算!”劉單見眾文官都呈觀望之色,也急于拖身,一把將李天郎推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包括高仙芝、封常清和李嗣業地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李天郎的身上。趙淳之甚至還注意到高仙芝和封常清還有意無意地對視了一眼。什么意思?高仙芝無聊彈動座椅把手的手指輕輕拂在了膝蓋上,這讓趙淳之突然覺得毛骨悚然……
“卑職近來一直忙于編募人馬,為我安西練一支橫行鐵騎,以按大將軍愿使之可勝強悍之大食賊騎,虧將軍遠慮。屬下眾人盡力。略有小就……”李天郎地發似乎一開始就文不對題,眾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個個面面相覷。性急地席元慶不耐煩地叫道:“李將軍練兵一絕,安西世人皆知,說這做甚,現在是在論討伐怛羅斯……”很多人都沖席元慶瞪起了眼睛,田珍捅了他后腰一下,才令他嘎然住口。
李天郎沒有理會席元慶,繼續說道:“得知安西都護府整軍,疏勒胡漢之民均挾弓跨馬踴躍而來,然皆問一事……”
“何事?”高仙芝跟往常一樣瞇起了眼睛。眾人眼中同樣是一堆“何事?”
“皆照草原風俗,進入帳篷者皆為客人,可以與其共享豐美草原,但若燒殺劫掠,欲奪己草原者方為仇敵,誓與其死戰。所謂欲取我草原者,以血沃我草原也。我大唐草原萬里,可用千年萬年,何用跋涉萬里而逐之?若強敵犯,自上下一心,同仇敵愾,將之埋葬草原,使之永不敢犯可也。然大軍屢屢長途跋涉,取他族之地,既非做客之禮,也令將士血灑異疆,頗為不值。所謂名不正不順……”
“好了,李都尉繞了半天舌,原來就是反對兩字么!”高仙芝眼中閃過一絲森然,但只是那么一絲,轉瞬即逝。除了在他旁邊一直注視他的趙淳之,沒有幾個人發覺他地手狠狠地抓緊了膝蓋。“胡人之你倒記得清楚!”
眾人一片沉寂,傻瓜也聽得出高仙芝的怒氣。李天郎地態度,不僅令主戰派詫異,也出乎段秀實等意料。
高仙芝的語氣突然和緩下來,“大食覬覦我大唐,非旦夕之功!我若不先發制人,必制于人也!這個淺顯的道理,難道要我給眾人細說么!”眾人凜然,也覺高仙芝之見,也并非毫無道理。“胡人眼狹,只見糊口草原,那知角逐天下!此亦為大唐得安西而胡人歸順之根本!”高仙芝似乎開起了李天郎的玩笑,“李都尉和胡人混跡太久了罷?怎的也同樣眼狹起來?不似胡兒卻更似胡兒,想安西漢將也惟汝一人也!來來來,和阿史那龍支比比。是否似了起來?”
節堂里響起了笑聲,李天郎笑得最大聲,連聲道:“大將軍教訓得是,先不比眼睛,末將和阿史那將軍先從鼻子比起罷!”
哄堂大笑中,節堂的氣氛為之一緩。
岑參道:“李將軍之意,也是誘敵深入。以逸待勞之說,和大將軍平滅大食之圖。殊途同歸而已。”
高仙芝呵呵笑著,隨意點了點頭,膝蓋上地手松了下來。趙淳之也隨之松了口氣,同時覺得無比失望,他原以為李天郎會慷慨激昂地據理力爭,至少也要堅持己見,沒想到高大將軍稍有怒意他便軟了下來。哪有半分不畏權貴,敢于直的雄風傲骨?英雄啊,他到底是不是?
李天郎在笑聲中捏了一把汗,自己到底欠了火候,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非要說出來……阿米麗雅果然見識非凡啊,她居然猜到了這一幕,用封常清的話說。“此女多智近乎妖”。天那,李天郎驟然出了一身汗,“近乎妖!”這是怎樣的決斷,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加上今天的冒犯……李天郎后悔不迭,少說兩句不好么!不過想到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想到胡漢百姓的苦難,想到方天敬對大唐社稷地憂心忡忡,想到王忠嗣量力而行,以戰養和的遠慮,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盡力一試,哪怕最后絲毫沒有效果,哪怕自己也會命同王忠嗣,甚至更慘。至少,盡力了。可以問心無愧。
席元慶得到了垂涎已久地前鋒之職。他地麾下集中了安西軍里最精銳地將士,包括從側戎軍里抽調來的白孝德所領三百剽野團精銳。他毫不懷疑自己將率先越過蔥嶺。一路西行,輕松掃除了路上地微弱抵抗,引領整個唐軍的兵鋒直指怛羅斯!
身任右軍總管的李天郎跟隨著高仙芝一并出發了,趙淳之帶三百陌刀手編橫野團,加上從阿史那龍支地突厥軍中撥來的三百騎兵編伊質泥師都團(意即狼之子),充調入李天郎部。突厥兵的領兵校尉也算是老相識-----和李天郎比刀的阿史那沙藍。
當行軍隊伍步出疏勒時,絡繹不絕的百姓夾道歡送,各種語的祝福聲和歌聲此起彼伏。須發發白的父親擂著兒子們壯實的胸脯,少不了說些期盼愛子建功立業地話;母親們則摟著兒子額頭親了又親,涕淚糊了兒子們一臉;男人們一手抱了妻子,一手摸著幼兒的頭,低聲囑咐幾句;神情黯然的妻子們仔細檢查了親手為丈夫備下的包袱,滿肚子的話如今卻說不出幾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