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知識:1、大食(阿拉伯)彎刀制作精良,是世界三大名刀之一。真正的阿拉伯彎刀都是取印度烏茲鐵礦所鑄,有獨特的冶煉花紋,十分鋒利。在中世紀,印度出產的一種叫烏茲鋼錠是制作刀劍的頂級用鋼,每年阿拉伯商人都要向印度進口大量的鋼錠用于武器制造。這種鋼在鑄造成刀劍時表面會有一種特殊的花紋--穆罕默德紋,所以它是屬于花紋鋼中的鑄造型花紋鋼,區別與折疊鍛打形成的焊接型花紋鋼(包括中國劍、馬來刀等等)或者淬火型花紋鋼(日本刀),當然,幾乎所有古代的花紋鋼都是用來制作武器的,因為花紋能夠使刀刃在微觀上形成鋸齒(肉眼無法分辨),使得刀劍更加鋒利。大馬士革鋼刀上魔性的花紋簡直就是鋒利和珍貴的象征。早期的大馬士革鋼刀是指使用印度、阿拉伯、土耳其等地使用烏茲鋼制造的刀劍,其中以波斯的施西利彎刀最為鋒利。
2、阿拉伯人的刀法重劈砍少直刺,其變化比不過中國和日本刀法。其武士雖然是單手持刀,但是刀一般都比較長,刀身寬,重量大,加上弧度大,劈砍時的威力特別大,可以把敵人連人帶甲一同劈開。當然這需要有超常的腕力和臂力,伊斯蘭騎士為了鍛煉自己,經常單手掄大木錘(形狀類似于一個頂部裝把手的拳擊用沙包),就像中國民間力士玩石鎖那樣。在實際戰斗中,騎士們為了節省體力水平握持施西利彎刀,利用戰馬的速度向敵人沖過去,利用大馬士革鋼刀鋒利的特性,在無聲無息中將敵人的頭顱削去!
3、回紇即今維吾爾族人的祖先。在漢文史籍中,它又被稱為袁紇、韋紇、回鶻、畏兀兒等。這些異稱其實都是“維吾爾”一詞的不同音譯。回紇的國家制度,兼采突厥和唐制。可汗的子弟稱特勒,別部領兵者稱“設”,大臣有葉護、俟利發、達干、吐屯等,這是突厥的制度;另外《新唐書??回鶻傳》說,還有“外宰相六,內宰相三,又有都督、將軍、司馬之號”,這些官稱都是唐的制度。回紇在唐太宗時為瀚海都督府,那時,回紇的首領吐迷度雖然是唐朝的懷化大將軍兼瀚海都督,但在其部族內則自稱可汗。回紇可汗在“九姓鐵勒”等部皆置都督,以管理各部事務。在其他部則派監使,以督責貢賦,監察政事,這個“監使”實際上也就相當于突厥在西域各國所置的吐屯。安史之亂以后,回紇成為北方繼突厥而后起的一個大汗國,東北的奚、契丹等皆為其所役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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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三張木桌的小吃攤居然熱熱鬧鬧坐了不下十個人,看服飾似乎都是剛剛在瓦市做完交易的商人,包括痛飲馬奶酒的突厥人,大嚼面馕的回紇人,低頭小聲交談的波斯人,還有三個操漢話的高昌人。李天郎眼光一掃,只有最外邊的一桌還有空位,突然他眼角一動,感到莫名的警兆。是了,那桌有兩雙鋒芒畢露的目光直直地投射過來,這絕對是武士才有的兇悍目光----兩個身著黑色大食長袍的人。兩把修長的彎刀很囂張地平放在他們伸手可及的桌上,占了很大一塊位置,加上他們一臉殺氣的模樣,怪不得沒有人和他們坐在一起。似乎察覺到李天郎的警覺,兩個大食人收回目光,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各自低頭割下羊肉悶聲吃了起來。可能是自己唐軍軍官的裝束引起的猜疑和緊張吧,李天郎正這么想,阿米麗雅已經一步三跳地坐了過去,高興地對忙活的漢人老板叫道:“店家,來最大盤的蔥爆羊肉,三張餅,一壺燒刀子!”公主調皮地沖緩步走過來的李天郎眨眨眼,“燒刀子你喜歡喝!我也陪你!”
“好啊!”盯著兩個大食人握割肉小刀的手,李天郎坐了下來,看他們右手青筋暴現,骨節粗大,盡管長袍寬松,但依舊看得出他們右臂遠粗于左臂,這顯然是艱苦練刀的結果。看桌上兩把大食彎刀,比常人所用刀明顯更長,分量自是不輕,其中一把居然以象牙裝飾,光憑刀的精良制作,就可以看出他們不是一般的大食商人,也不象商隊的保鏢。
熱氣騰騰的酒菜端了上來,阿米麗雅輕挽云袖,給李天郎斟酒,皓腕上一支金燦燦的手鐲在燈光中熠熠生輝。端起酒杯的李天郎注意到大食人兩雙眼睛一齊落在公主手腕上,眼中滿是驚異,兩人再次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其中左耳墜個大金環的一人突然一伸手,粗魯地扒開公主長袖,阿米麗雅措不及防,衣袖已被那只毛茸茸的左手抓住,大食人呲呲牙,用生硬的漢話問道:“你,手鐲,哪里來的?”
公主又羞又怒,一甩袖子,厲聲喝道:“大膽!把你的爪子拿回去!”
“哈哈哈!”金耳環一陣大笑,“這個,我們阿拉伯倭馬亞王朝宮廷才有,你不該有!是不是偷的?快說!”
“小姐已經叫你把爪子拿回去了,你最好就拿回去!”李天郎不動聲色地放下酒碗,冷冷地看著金耳環。
“呸!”金耳環輕蔑地看了李天郎一眼,猛然喊了一句什么,旁邊另一個大食人抓起桌上的酒碗往天上拋去,金耳環一聲低喝,左腳飛快抬起,踩住桌上的刀鞘,右手閃電般拔出了長長的彎刀。只見寒光閃動,酒碗在空中被砍成兩半,殘骸當啷一聲落回桌上,刀口十分齊整。好刀法!要不是顧及這是在大唐地界,對方又是個唐軍軍官,恐怕這一刀就不是砍碗,而是直接砍在李天郎腦袋上了。
未等碎碗落地,金耳環得寸進尺,右手提刀挽個刀花,左手一翻,將阿米麗雅手腕緊緊捏住。
“小白臉,最好閉上你的嘴巴!不然……”拋碗的大食人惡狠狠地說道,腔調甚是古怪。
“嘩啦”話還未說完,兩眼就被一碗燒刀子澆得刺痛,拋碗的大食刀手嗚地一聲下意識捂住雙眼。
“嚓啦!”
“唔!”
“啊!”
突然暴起的李天郎腰間閃過一道弧光,血霧乍現,幾滴鮮血飛濺在驚叫的公主臉上。
刀光自下而上從李天郎腰間飛出,掠過金耳環抓住公主的左手,忽地翻身落下,“喀吃”一聲穿桌而過,又一聲悶哼,拋碗武士的右手剛剛摸到自己彎刀的刀柄,手掌便被釘在桌上。
“啊!啊!啊!”公主連聲尖叫,作為女人,她不得不尖叫,如果你發現一支血淋淋的手還牢牢握住你的手腕,甩都甩不掉,而他的主人已經痛苦地拄刀跪地,斷腕處噴涌的鮮血一直射到你臉上,任何女人都會駭極尖叫。
短短的一幕使周圍所有人都驚呆了,在呆滯了片刻后,轟地炸鍋!
店老板大叫一聲,手腳麻利地鉆進了案板底下,突厥人、波斯人、回紇人也發出各式各樣的驚恐叫喊,只有高昌人反應最快,撒腿就跑,邊跑邊高喊“殺人了!官差快來!”
咬緊牙關的金耳環反手一刀,將拋碗武士被釘在桌上的手掌齊根斬下,那拋碗武士居然一聲未吭,兩人拿回自己的兵器,互相說了一句什么,扯下一段衣袍,胡亂包住淌血的傷口,沖手握“潑風”刀柄慢慢站起身來的李天郎怒視一眼,又看了看仍舊釘住斷掌插在桌上的“大昆”脅差短刀,恨恨地用大食話咒罵著,轉身飛步逃了開去。
“在哪?在哪?”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還有巡夜官差晃動的嘩嘩枷鎖。
“沒事吧?嚇壞了?”李天郎扶住花容失色的公主,一使勁,將斷手扯了下來。又掏出絲巾給公主擦拭血跡,“坐下歇會吧。”
剛拔出“大昆”,幾個官差便鬧嚷嚷地沖了過來,看見正在擦拭脅差血跡的李天郎,領頭的軍士愣了愣,拱手問道:“這位大人,這里發生械斗……”李天郎將刀緩緩入鞘,從懷里掏出武威軍令牌:“我是武威軍都尉李天郎,方才……”
“啊!是高大將軍手下的磐石校尉!久聞大名!”幾個官差盡皆悚然動容,領頭的軍士再次施禮道:“小的交河巡檢白孝德,見過大人,大人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小的!”白孝德很快看到了兩只血跡未干的斷掌,有一只上還套著一個玉石戒指,象是大食人之物。
“兩個大食狂徒不聽勸戒,當街對我女眷不恭,拿著刀威迫本官,我只有小施懲戒,叫他們留下淫賊的爪子來……”李天郎沖臉色還沒恢復的老板招招手,“我有人證,詳情請問店家。”
“大人說的那里話來,這些大食人目無法紀,冒犯大人女眷,給他們點教訓也是應該的!要是讓高大將軍或是守捉大人知道,恐怕就不是砍手那么簡單,怕是要掉腦袋呢!”白孝德拾起斷手看了看,敬佩地說道,“大人好刀法!似乎是自下而上的挑砍,反手持刀,一刀就連肉帶骨切下,創口平整,沒有絲毫筋連,角度力道想必不差毫厘,速度更是匪夷所思,當真厲害!小的是頭一次見到此種刀法。”其余幾個官差也伸長脖子細看,看得懂看不懂的都嘖嘖驚嘆。
李天郎笑了笑,看來這個精明能干的白孝德也是個使刀好手,一眼就看出了個大概。“大昆”脅差比“潑風”橫刀短,也比“潑風”輕,自然出刀就更快,同時也有利于避免傷及近在咫尺的阿米麗雅,所以李天郎不僅出刀無情,而且一出手就是平時幾乎不用的左手快刀絕技。那戴金耳環的大食武士可算臂力驚人,亮出的一手固然也是漂亮之極,但大食彎刀十分沉重,而且是單手持握,只是長于劈砍,再渾厚的臂力也不能達到脅差短刀的速度,格斗經驗豐富的李天郎看他一出手就知道了對方的弱點,左手快刀恰好正是單手舞重刀的大食刀法克星,所以一刀擊兩人,贏得瀟灑之極。
摸出幾塊碎銀塞進白孝德手里,李天郎笑道:“讓大家伙勞累一場,拿去和弟兄們吃酒!”
“大人真是……”白孝德推了推,李天郎雙臂巋然不動,“那小的就收下了,那兩個犯事的大食番鬼最好不要再在這里出現,要是碰到他們,老子替大人好好收拾他們!”
一個官差將李天郎的馬牽了過來,白孝德說道:“大人在連云堡屢建奇功,殺得番鬼們鬼哭狼嚎,讓小的們好生敬仰,不如讓小的們做東,請大人賞臉喝上一杯如何?”
“是啊!是啊!大人給我們講講如何殺賊吧!”官差們吆喝起來。
李天郎回頭看看驚魂未定的阿米麗雅,歉聲說道:“這次便罷了,待我從長安回來,一定和弟兄們喝個痛快!”
白孝德也轉頭看看公主,點點頭,止住七嘴八舌還欲挽留的手下,拱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望大人一路平安!小的們希望能有和大人一齊并肩殺賊的一天!”說完轉對手下說:“今天南門是誰當班?”“是蕭老本!”有人回答。
“讓小的送大人出城!”白孝德接過韁繩交到李天郎手里,“大人,夫人,請!”
白孝德沖月光下的人影招招手,大聲喊道:“大人,夫人,一路平安!”
李天郎揮手道別,輕輕一夾馬肚,戰馬往大營而去。清脆的馬蹄聲在如水的月光中蕩漾開來,不遠處嘩嘩的流水聲也清晰可聞。夜晚透骨的沁涼,在晚風中摩挲著干澀的乾坤。“夫人?嘻嘻,你們漢人真是麻煩,造出這么多詞兒來,”公主靠在李天郎熱烘烘的胸前,咭咭輕笑,“不就是你的女人嗎?還夫人呢!”
“好了嗎?不害怕了吧?看來你是好了!”李天郎放松馬韁,讓戰馬細腳漫步,“剛才還嚇成那樣,那象以前剛烈勇敢的神花公主……”
“真的,不知道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就變得沒了主張,不象以前的我了……”公主的聲音細若蚊吶,“不知道當你的女人怎么會這樣……恩,剛才那個大食惡人好兇啊!手毛茸茸的,象個野獸,把我捏得好疼……。”
“好啦!我給你報仇啦!實在不想在你面前殺人,沒要他們的命已經是客氣了!他們以后反正再也不能用手了……希望他們長點記性!”李天郎安慰道,“他們好象在意你的手鐲,那是哪里來的?”
“哦,這確實是大食宮廷之物,是當初大食王室送給我出嫁的禮物之一,上面有倭馬亞王朝的徽記,還刻有〈可蘭經〉經文,就是那句‘萬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仆人’,大食的縷金技術天下無雙,其金絲可千百年不褪不落,精巧美麗之極,我就喜歡它的精美,就一直帶著它,沒想到卻惹得這些麻煩!”
“這么說,把他們的爪子留下倒有些冤枉……只是他們好相問倒也罷了,卻非要逞勇斗狠,不聽人勸,也算自找!”
“你的刀還快啊!我都沒看清手就切下來了……”公主打了個寒戰,“你和人動手的樣子也很可怕,象個兇神,和我在連云堡見到你時一樣,很叫人害怕,你那刀子象切菜一樣砍倒最勇猛的戰士,好多血啊!”
“好了,不說這些了,嘿,你要知道,那用酒潑面的手法卻是你教的!”
“你!壞死了!這個時候還提這些!”公主揚手欲打,李天郎雙臂一緊,摟緊了公主,心里暗暗發誓再也不能讓這個女人為自己犧牲,為自己哭泣。……
皎潔的月亮照得道路亮晃晃,李天郎和公主沉醉在莫名的幸福和溫馨中,恨不得這道路永遠沒有盡頭……
轉過前面荒廢的客棧,大營不過在三里開外。
李天郎在迎面吹來的風中抽了抽鼻子,警覺地勒住了馬,不對,有血腥味!未等他做出反應,戰馬突然一個踉蹌,往前一撲,連聲慘嘶!黑暗處寒光閃動,有人伏擊!
李天郎一聲暴喝,抱著公主往馬后奮力躍出,避開前面呼嘯而至的寒光。剛站穩,兩個高大的黑影便從倒地的戰馬前面鉆地而出,一邊抖落身上的沙土,一邊嚎叫著沖了過來,兩把大食彎刀還淌著戰馬的鮮血。可憐的馬,兩條前腿被齊嶄嶄砍斷,無奈地在血泊中掙扎。
“靠后!”李天郎將公主往后一推,公主仆地倒地。
“哇!”“嗷!”兩把彎刀已經泰山壓頂般向李天郎壓來。
前面一個刀手比后側的刀手超前一步,彎刀一翻,往李天郎脖頸處橫劈,后面一個一聲長嘯,高舉彎刀,使盡渾身力氣往李天郎頭頂直直地砍下來,速度尤在前者之上-----這是大食刀法里極為厲害的雙人十字斬!
李天郎眼睛里充斥著飛舞的刀光,兩把刀!兩道寒光!兩雙殺氣暴射的晶亮眼睛!他調整呼吸,在第一把橫劈的刀光中往下微蹲,右腳向后劃出,深陷沙土,渾身的肌肉猶如上弦的弓箭,蓄勢待發。右手已經握上了“潑風”橫刀的刀把。對方來勢兇猛,銳不可當,聽那刀風,兩人絕非等閑之輩,刀法絕對上乘,硬碰硬不僅會傷及橫刀,也會錯失先機,落得個顧此失彼,兩下就被分尸的下場……
“嗖”橫劈的彎刀掠過李天郎的頭頂,逼人的沁涼使他毛發聳立,紅色的頭巾連同一縷發絲在橫掃千軍的刀風中四散飛揚!對方好驚人的臂力,看刀翻卷的線路,其腕力也超乎常人!沒有時間讓李天郎有絲毫的猶豫,豎砍而下的第二把刀正排山倒海般向他猛撲下來,機會來了!兩把快刀間僅有的機會!
快速沖來橫劈的刀手因沖擊的慣性和力道的使用,整個人的重心都隨著手中的彎刀而去,身體在李天郎面前轟然右旋,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隨著彎刀的去勢而落空。李天郎雙腿發力,猶如順風而行的沙塵,沿著對方彎刀的劃出的弧光疾撲而去,只能用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他突如其來的驚人爆發力,即使對方駭人的刀風還在席卷他的衣襟,他已經如幽靈般沖到離橫劈刀手近在咫尺之處,和他一起到的,還有“潑風”橫刀的寒光!
在秀麗細長的刀光中,是對手拼命企圖調整姿態的右半身,巨大的空門!橫劈的大食刀手非常后悔,第一擊用力實在過猛了,以至于無法回刀格擋。不過唐人動作也太快了,膽子也太大了,他不是后退或是左右躲閃,而是冒著被一刀斷頸的危險,堪堪游走于刀鋒邊緣,又趁勢撲向自己……豎劈的同伴不僅也是彎刀落空,而且……
晚了!也完了!
“嚓!”盡管對手歪著身體也企圖揮刀反擊,但李天郎不可能讓他有任何機會,“潑風”斜劈過對方裸露的右側后背,拉開一道撕裂的濺血創口,殘缺的肩胛骨從劇痛無比的傷口處森然刺出,瞬間便被大股的的暗紅鮮血所吞噬。
“嗚!”一聲絕望而憤怒的怒吼從大食刀手包得嚴嚴實實的面巾后傳出,彎曲銳利的長刀脫手落地,人也旋轉著重重地砸在地下。
與此同時,他豎砍走空的同伴發出野獸般的怒吼,嘴里叫罵著聽不清的語,飛竄而上,手腕翻動,彎刀由豎砍生生收住,重新變為自下而上的斜劈,力道同樣奇大無比!
“刷!”剛猛的刀鋒劃過李天郎胸前,在他眼前撒開一簇衣帛的碎片,胸膛有沁血的冰涼。與此同時,“潑風”橫刀在血霧中劃個半圓,變砍為刺,如一束閃電從大食彎刀的刀幕中穿射而過,筆直地插入大食武士肋間,深深地鉆了進去!很深,很深,刀尖從他左側背部突了出來,在他寬大的大食長袍上形成一個尖尖的隆起。
還有從喉嚨深處擠壓出的一聲嘆息……
不聽話的右臂仍舊倔強地抬起沉重的彎刀,但肌肉已經僵硬,力量從某個缺口奔瀉散盡。
好刀法!居然剛好從兩根肋骨中間穿過!精確地刺入身體最柔軟的部位,劇烈的疼痛使大食武士不由自主收縮著身體,錯裂的肋骨不甘心地摩擦著鋒利的刀鋒。
一擊得手的橫刀冷笑著從它刺進軀體的傷口處急速回縮,帶出了更多的鮮血,還有對手的生命。
一股血柱如決堤的洪水,從刀口奔瀉而出!
中刀的大食武士慢慢低下頭,木然地看著正在離開自己身體的橫刀,用盡全身力氣企圖阻止它的拔出……和大食彎刀完全不同的刀,也很長,比自己的彎刀平直得多,也纖細得多,似乎更象唐人的劍,怪不得那家伙迎著我的刀鋒而上,就為了發揮他手里長刀的直刺之技,自己的彎刀雖然也很長,但卷曲的刀尖不僅不利直刺,有效長度也稍遜對方半分,僅僅半分!
確實是刀,不是劍!應該想法砍斷他那細長的刀,可惜!……
很厲害的刀!很快!很快!!
一口鮮血從中刀的武士嘴中狂噴而出,穿透了只露出眼睛的蒙面黑巾,射得很遠很遠……
“真主偉大!”
聽見阿爾斯蘭最出色的弟子,大食武士中最令人矚目的后起之秀哈立德??伊本??韋立德最后的嘶喊,艾卜??賴哈曼??伯克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大食帝國少有的使刀高手被一個矮小的漢人三個照面便砍翻在地,這可能嗎!可就在他眼前的血泊里,真真切切地躺著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兩位勇士!持刀站立的確確實實是那個唐人!
這是真的!我的真主啊!
“還等什么!上!”阿卜杜勒??伊本??阿爾斯蘭到底是武學大師,見狀不驚,輕輕揮手,讓另外兩個弟子再次發動攻擊。
兩匹快馬一聲長嘶,向漢人沖了過去!
阿爾斯蘭的弟子,果然驍勇無畏,阿爾斯蘭,是突厥語的“獅子”之意,他的弟子,個個都是大食帝國的雄師!
可是,帶來的六個弟子,現在卻是兩死兩傷,都敗于一個人之手!沒想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唐軍軍官這么厲害!厲害得使人不敢相信!一次小小的沖突卻如此慘烈,其結果如此出乎意料,是伯克爾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下意識看看旁邊的馬車,上面坐著殘廢的艾卜??伊本??希沙木和阿里??曼蘇爾??哈基木,就是他們帶傷回來稟報,說他們發現一名佩帶王室手鐲的女人,想帶回來卻被一名唐軍軍官阻止,出刀傷了他們兩個。阿爾斯蘭驚訝唐軍中還有如此用刀高手,而伯克爾想的卻是那位神秘的女人,在小勃律大勝的高仙芝剛剛到達交河,這個女人就在大唐武威軍軍官身邊出現,而且還有那手鐲,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這個女人不是小勃律的神花公主,就是和小勃律王室關系極為密切的人。伯克爾做為呼羅珊埃米爾(總督)庫泰拔帳下最熟悉東方的重臣,曾作為使節出訪小勃律,一方面參加吐蕃王子和小勃律公主的婚禮,另一方面探聽西域諸國的虛實,為大食帝國的東進大略奠定基礎。如果能抓到這個女人,肯定對了解唐人大有裨益,同時也增加了控制安西西部門戶小勃律的籌碼……因此,當阿爾斯蘭提出要“會會那個唐人用刀高手”時,伯克爾沒有表示反對。沒想到啊沒想到,開局就是一團糟!
“我的真主啊!他殺了哈立德和阿尤布!殺了他們兩個!這頭殘忍膽怯的狼!”艾卜??伊本??希沙木的金耳環神經質地抖動起來,同樣包著手臂的阿里??曼蘇爾??哈基木大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
“我的真主啊!”艾卜??賴哈曼??伯克爾這次喃喃念出了聲,阿卜杜勒??伊本??阿爾斯蘭聽得真切,布滿風霜的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但眼光依舊死死盯住揮刀急馳的兩個徒弟,哼,即使犧牲掉他們,也……
月光給李天郎鍍上了一層水銀般清亮的銀白,冰冷的殺氣在乍起的夜風中急劇蒸騰,撕扯著他散亂的頭發,胸前的傷口慢慢透出了血跡,還好,不重,只是劃了一下。被砍亂的頭發有點妨礙視線,可惜沒有時間將它們捆扎一下,新一輪戰斗已經迫在眉睫了!
“天郎!”好象是公主的聲音,這至少說明她沒事!
李天郎心靜若水,眼睛里只有那兩匹奔騰而來的戰馬,好久沒有這樣爽快地戰斗過了,好啊!
胸前粘稠的血液將破碎的上衣緊緊貼在身上,隨著胸膛起伏的呼吸引發一種不太舒服的刺痛感,敵手飛濺而出的鮮血也在衣襟上落英繽紛,仿佛深秋飛揚的落葉。風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這樣的味道和身上微痛的傷口誘發了李天郎心底深處狂暴的戰斗**,蟄伏很久的殺戮本能烈火般燃燒起來。只有真正遇到能做對手的人,才能將一個武術家的潛能激發到極至!
“遇神殺神,遇佛屠佛,迎風一斬,神佛難敵。”這是方天敬說的。
“得得得!”雄健的阿拉伯駿馬在黑夜中噴著霧氣,八只馬蹄有節奏地落在地面,濺踏出紛飛的沙土,顯得從容而有力。馬背上的大食騎手低聲呼喝,將馬馭駛得越來越快,人和戰馬凸現出的強大沖擊力懾人心魄,似乎整個大地都被這區區兩騎攪動得震顫起來。
一聲呼哨,兩個大食刀手伸直了手臂,將長長的彎刀直指向李天郎,伏在馬背的身體也和彎刀繃成一條筆直的箭!箭頭就是閃亮彎曲的大食彎刀!這樣雷霆萬鈞的沖擊,足以削平一頭牦牛!
兩支人和馬組成的完美之箭,無堅不摧的離弦之箭!
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等待著,看彎刀前如巖石般矗立的李天郎如何對抗這兩股滔天巨浪!
李天郎靜靜地站在原地,橫刀斜指向下,如一桿挺立的標槍,傲然面對呼嘯而至的驚濤駭浪。
戰馬和大食武士緊憋的呼吸,巨大的能量在人、馬肌肉上滾動,尖銳彎刀刀尖劃破空氣的清嘯……愈來愈大的陰影充斥著李天郎的瞳孔,陰影中雪亮的刀鋒不斷刺激著他全部的神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阿米麗雅拼命將自己的拳頭塞緊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再發出一絲聲響,她現在能夠幫上李天郎的,也只有這么多了!牙齒深深陷進皮肉,舌頭上有腥味在擴散……
一左一右兩把飛速疾馳的彎刀從兩個方向逼向李天郎的咽喉!
伯克爾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衷心希望他們能夠一擊得中!
“嘭!”是戰馬倒地的悶想!伯克爾閉了閉眼睛,看到跌撞下馬的刀手高高翹起的左腿!那個唐人,那個唐人在哪里?真主啊!他在地上,正在地上翻滾,手里的長刀砍斷了一匹戰馬的前腿!翻倒在地的戰馬不僅將騎手摔下馬來,還和另一匹戰馬撞在一起!
當伯克爾的視線重新恢復清晰時,看到的是唐人正在拔出刺進大食武士脖子的刀!剛剛從地上爬起的阿里??布海仍舊高舉著彎刀,象一只沖天的雄鷹那樣舒展著他強健的手臂,雙腿深深地陷進沙土里,可以想見,從馬上跌落的阿里是如何神速地翻身站起,又是如何準備向對方發起兇猛的反擊,可惜……
“潑風”刺穿人咽喉的響聲非常怪異,也非常令人作嘔,就象被人一腳踩爛的雞蛋。刀風使對方整個臉都發生了曲扭,盡管并沒有直接接觸,裹得緊緊的蒙面黑巾在犀利的刀風下也完全碎裂了,大食武士激憤的雙目往外駭人地突出,血光迸現。
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