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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風雨同舟

    天還沒亮透,爭吵聲就從谷底的窩棚區傳過來,像破鑼刮鍋底,刺耳得很。

    陳銳正就著晨光看地圖,聞聲放下鉛筆,對警衛員說:“去看看。”

    警衛員跑回來時,臉漲得通紅:“團長,是……是兵工廠的老孫,和從保定來的那個周技術員,為了一碗粥……”

    陳銳皺眉,起身走過去。

    窩棚區彌漫著一股復雜的味道:汗酸味、草藥味、還有傷口腐爛的甜腥氣。幾十個人圍成一圈,中間是兩個男人。老孫五十多歲,原是黑石峪的鐵匠,現在管原料庫。周技術員三十出頭,戴副斷了腿用線綁著的眼鏡,是兩個月前從保定敵占區冒險投奔來的機械繪圖員。

    地上倒著一個破陶碗,粥灑了一地,黃黃的小米粥滲進泥土里。幾片野菜葉子粘在土塊上。

    “怎么回事?”陳銳問。

    老孫先開口,聲音嘶啞:“團長,你評評理!今早分粥,每人半碗。周技術員說他昨晚畫圖到半夜,餓得手抖,非要再加一勺。我說不行,規矩是每人半碗,傷員和技術骨干才多半勺。他就……”

    “我就怎么了?”周技術員打斷他,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我畫的是什么圖?是水車傳動系統的改良圖!是為了讓大家早點用上水力,不用人拉肩扛!我多要一勺粥,是為了工作,不是為自己!”

    “誰不工作?”老孫的嗓門高起來,“我管原料庫,每天背石頭、篩沙子,力氣活!你畫圖是坐著畫,我這是實打實地流汗!憑什么你多一勺?”

    周圍有人低聲附和:“就是……”“都餓,誰不餓……”

    周技術員臉白了:“坐著畫?你知道那些圖紙多費腦子嗎?你知道一個數據算錯,整臺機器就廢了嗎?”

    “我不管那些!”老孫揮舞著粗糙的手,“我就知道,糧食是戰士們用命換來的!你多一口,別人就少一口!”

    陳銳看著地上的粥。黏糊糊的,已經滲進土里,撿不起來了。他抬頭,掃視圍觀的眾人。一張張臉,蠟黃,浮腫,眼睛里是饑餓催生出的焦躁和猜疑。

    這不是第一次了。前幾天,一個年輕戰士偷藏了半個窩頭,被同班戰友舉報,差點打起來。再前幾天,幾個女工為了誰多領一尺裹腳布——山里冷,裹腳布能稍微保暖——吵得不可開交。

    饑餓像鈍刀子,一點點割裂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都散了。”陳銳的聲音不高,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群慢慢散開,但竊竊私語還在繼續。老孫和周技術員還站在原地,互相瞪著眼。

    陳銳彎腰,撿起那個破陶碗。碗底還粘著一點粥,他用手指刮下來,放進自己嘴里。粥已經涼了,帶著土腥味。

    “老孫,周工。”他舔干凈手指,“你們跟我來。”---

    沈弘文坐在他的“實驗室”里,對著那碗新熬出來的鉀鹽結晶發呆。純度比上次高了些,但嘗起來還是又苦又澀。他試了幾次,想去除那種令人作嘔的堿味,都失敗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陳銳。

    “沈工,忙呢?”

    沈弘文沒抬頭:“團長,我想……我還是去延安吧。”

    陳銳沒接話,在他身邊蹲下,看著那碗結晶。“純度有多少?”

    “大概六成。剩下的主要是碳酸鈉和雜質。”沈弘文苦笑,“只能緩解浮腫,不能當鹽吃。吃多了,傷胃,拉肚子。”

    “那也得用。”陳銳說,“老孫和周技術員的事,聽說了吧?”

    沈弘文點點頭:“聽說了。周工……他是我同學的學生,在保定時就有點……書生氣。但他畫的圖確實有用。”

    “我不是說誰對誰錯。”陳銳撿起一小塊結晶,在手里搓著,“我是說,咱們這兒,現在像一鍋快燒干的水。水少了,米還在下面攪,就容易糊底。”

    沈弘文沉默。

    “沈工,你剛才說想去延安。”陳銳看著他,“延安條件是好些,有實驗室,有資料,有你熟悉的學術環境。但你想過沒有,那里不缺你一個工程師。這里缺。”

    “可我能做什么?”沈弘文的聲音有些發顫,“子彈底火,搞了半年,勉強能用,啞火率還是高。鉀鹽,只能熬出這種半成品。水車……圖紙畫好了,可齊廠長說,咱們連做齒輪的鐵都不夠!”

    “所以你就想走?”陳銳站起來,“覺得在這里是浪費才華,是屈才?”

    沈弘文沒說話,但表情說明了一切。

    沈弘文沒說話,但表情說明了一切。

    陳銳轉身往外走:“跟我來。”

    ---

    他們先去了傷員棚。

    棚子是用樹枝和茅草搭的,四面漏風。十幾個傷員躺在地上鋪的草墊上。王鐵柱在最里面,臉色慘白,但眼睛睜著。他的腿保住了,但傷口還沒愈合,紗布上滲著黃水。

    “鐵柱,感覺怎么樣?”陳銳問。

    “好多了,團長。”王鐵柱努力想坐起來,“沈工那藥……管用。燒退了。”

    旁邊的衛生員——就是那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正在給另一個傷員換藥。傷員腹部中彈,腸子外露過,現在用布帶緊緊捆著。換藥時,傷員咬著木棍,額頭上青筋暴起,但一聲不吭。

    “止痛藥沒了。”衛生員小聲對陳銳說,“只能硬扛。”

    陳銳點點頭,轉向沈弘文:“看見了嗎?這就是你那些‘半成品’用上的地方。你的藥,退了燒。你的鉀鹽,緩解了浮腫。雖然不完美,但救了命。”

    沈弘文看著那個咬木棍的傷員,喉嚨發緊。

    他們又去了“少年班”的學習點。在山崖下一塊稍平的石臺上,十幾個半大孩子蹲著,用木棍在沙地上寫字。教他們的是個獨臂的老兵,姓吳,長征時凍掉了右手,但識字多。

    “今天教什么?”陳銳問。

    “教算術。”吳老兵用左手捏著木棍,在沙地上寫,“一斤小米,十六兩。一千人,每人每天三兩,一天要多少斤?”

    孩子們抓耳撓腮。一個叫栓子的男孩,掰著手指算,算了半天,抬頭說:“吳叔,是……是一百八十七斤半?”

    “對!”吳老兵咧嘴笑,“栓子聰明!”

    “學這個干什么?”沈弘文忍不住問。

    “干什么?”吳老兵看他一眼,“以后管倉庫,管分發糧食,不會算數行嗎?咱們八路軍,不能老是土包子,得有人會算賬,會記賬,會管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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