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陳銳親自操刀——用山洞工廠自制的簡易手術器械,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給他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保住了胳膊。王鐵牛疼暈過去三次,醒過來第一句話是:“機器……機器保住了嗎?”
“保住了。”陳銳滿手是血,輕聲說。
最讓日軍頭疼的,是那支神出鬼沒的“特等射手分隊”。
三十個人,像三十個幽靈,游走在戰線邊緣。他們不參與正面戰斗,只找最要害的目標下手。
七月十二日,日軍第110師團參謀長在視察前沿時,被八百米外飛來的一發子彈擊斃。子彈從望遠鏡的目鏡射入,貫穿眼球,當場死亡。
七月十八日,日軍一個工兵中隊正在搶修被游擊隊破壞的公路橋,三名軍官在半小時內相繼被爆頭。工兵們嚇得扔下工具趴在地上,工程進度延誤一整天。
七月二十五日,更驚人的事情發生了。日軍一個聯隊級的無線電通訊站,在短短兩天內損失了七名通訊兵——都是正在操作電臺時,被不知從哪里射來的子彈擊中頭部。最后日軍不得不給通訊兵配發鋼盔,但鋼盔在專業狙擊手面前,形同虛設。
日軍開始恐慌。軍官不敢戴軍銜標志,機槍手不敢在一個位置停留超過五分鐘,工兵作業時必須有裝甲車掩護。整個“犁庭”作戰的推進速度,被硬生生拖慢了百分之四十。
八月十日,持續了兩個月的“鐵壁合圍”,終于顯出了疲態。
日軍傷亡數字超出了預期,后勤線被襲擾得千瘡百孔,而八路軍的主力始終沒有被抓住。更關鍵的是,國際形勢開始變化——歐洲戰云密布,日本軍部開始考慮從華北抽調兵力。
八月十五日,日軍華北方面軍下達了收縮命令。
“犁庭”作戰,事實上失敗了。
根據地舉行了簡單的慶功會。戰士們領到了難得的白面饅頭,每人還有一小塊繳獲的日本罐頭肉。篝火旁,有人唱起了歌,是陜北的民歌調子,詞是新編的:
“鐵錘砸不碎咱的骨喲,鋼梳梳不亂咱的根……”
“山高林密任咱走喲,水長路遠有咱的人……”
歌聲在夜風中傳得很遠。
陳銳沒有參加慶功會。他獨自站在指揮所的巖洞外,看著遠山。趙守誠走過來,遞給他一個饅頭。
“吃點兒吧。你都三天沒正經吃飯了。”
陳銳接過饅頭,咬了一口,很硬,但很香。
“損失統計出來了。”趙守誠低聲說,“群眾傷亡……大概三千。部隊減員四成。‘蜂巢’節點損失了五個。技術骨干……犧牲了十一個。”
每一個數字,都是一條命。
“但我們守住了核心。”趙守誠繼續說,“山洞工廠完好,主要設備都保住了。技術人員大部分安全。最重要的是——”他頓了頓,“人心沒散。”
陳銳點點頭,正要說話,突然——
遠處天際,亮起了一道詭異的、青白色的光。
不是閃電,不是探照燈,而是一種柔和的、彌漫的、仿佛從天空本身散發出來的光暈。光暈持續了大約五秒鐘,然后慢慢暗去。
幾乎同時,陳銳懷里的那個金屬膠囊——那個已經失效的“播種者日志”——突然變得滾燙!
他急忙掏出來。膠囊表面再次浮現出紋路,但這次不是文字,而是一個簡短的、閃爍的符號:一個眼睛的圖案,瞳孔位置是一個沙漏。
然后,膠囊徹底暗淡,溫度驟降,變成了一塊冰冷的死物。
“那是什么?”趙守誠驚疑不定地看著天空。
陳銳沒有回答。他轉身沖進指揮所,打開“龍吟”電臺的頻譜監測儀。屏幕上,一條詭異的、規律的尖峰信號,正在緩慢掃過整個頻段。
那不是自然現象,也不是日軍的電子干擾。
那是……某種在極高空發射的、定向的電磁脈沖。
就在這時,電臺收到了一段極其微弱、充滿雜音的通訊。是“向導”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量:
“……干擾……暫時中斷……他們低估了……‘奇點’的共鳴效應……”
“……但……這只是……喘息……”
“……陳銳……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
“……找到……‘播種者’的……源……”
信號戛然而止。
陳銳站在電臺前,一動不動。洞外,慶功會的歌聲還在飄蕩,篝火的光映紅了半邊天。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趙守誠,也看向聞聲趕來的胡大海、劉長、王鐵牛……所有指揮員都來了,看著他。
“同志們,”陳銳的聲音很輕,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們剛剛……對著老天爺放了一槍。”
他抬起頭,望向那片剛剛閃過青白色光暈的天空。
“現在,該想想怎么對付接下來真正的雷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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