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研究所……”陳銳喃喃道。他知道這個機-->>構,那是日軍在華北最重要的軍事技術研究單位,據說有德國顧問參與。
但膠囊里的技術,連德國人也沒有。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形。如果……如果這臺機床本身,就是“播種”的一部分呢?
“我要一間絕對安靜的房間。”陳銳站起身,“還有,把‘龍吟’電臺的頻譜分析儀拆過來。”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陳銳把自己關在山洞深處一個單獨隔出來的小室里。桌上擺著那個膠囊,還有一堆從各處搜集來的儀器:電臺的檢波器、醫院廢棄的x光機部件(危險,但勉強能用)、甚至還有一臺用自行車輪和磁鐵改裝的簡易發電機。
他在嘗試一件近乎瘋狂的事——用1939年的技術,讀取一個明顯來自未來的信息載體。
第一個突破來自x光。當陳銳把膠囊放在底片前曝光時,洗出來的影像顯示,內部有一個極其復雜的、多層堆疊的結構。不是機械零件,更像是……集成電路。但密度高得嚇人,遠超他前世見過的任何芯片。
第二個線索來自電磁感應。當陳銳用自制線圈掃描膠囊時,在某個特定頻率下,膠囊產生了微弱的諧振。很弱,但確實存在。
“它需要能量……”陳銳喃喃自語。
更大的發電機被搬了進來。李書明和王鐵牛輪流搖動曲柄,輸出不穩定的交流電。陳銳小心地搭建了一個穩壓電路(用真空管和電容器拼湊),然后,他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
將兩根探針,輕輕抵在膠囊兩端。
接通電源的瞬間,膠囊表面的紋路亮了起來!
不是燈光的反射,而是從內部透出的、幽藍色的冷光。紋路像活過來一樣流動、重組,最終在膠囊表面形成了一個極其簡短的文字顯示:
“播種者日志……碎片712……”陳銳的心臟狂跳,“協議破壞……未授權激活……遏制失敗……”
他調整電壓。紋路再次變化:
中文文化圈,20世紀周期。種子類型:工業軍事技術加速。主要播種者:吳明博士(狀態:已終止)。越界播種者:特工“陳”(狀態:活躍,追捕已授權)。
陳銳的手開始發抖。吳明……是他的導師,也是那次實驗的主要負責人。實驗事故中當場死亡。
而“陳”……
他繼續調整。電壓升高,膠囊開始發熱,表面的紋路開始不穩定地閃爍。最后一段信息斷斷續續地浮現:
越界播種者已啟動不受控的知識傳播……存在級聯效應風險……“燈塔”已獲準執行滅絕協議……最終目標:在……之前清除所有播種痕跡
信息到此中斷。膠囊過熱,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最終恢復成冰冷的啞光。
小室里死一般寂靜。只有發電機還在嗡嗡作響。
陳銳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所有的猜測,所有的懷疑,此刻都被證實了。
他不是意外的穿越者。
他是一個“越界的播種者”。
那次實驗事故不是意外,而是一場叛逃——吳明博士擅自啟動了“播種協議”,將他送到了這個時代。而“燈塔”,那個他一直對抗的神秘組織,其實是……監管者?
不,不對。陳銳猛地搖頭。骷髏部隊的手段,滅絕派的邏輯,那絕對不是正常的監管。這更像是……內部派系斗爭激化后的失控。
“陳顧問?”李書明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您……還好嗎?”
陳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收起已經失效的膠囊,打開門。
“我沒事。”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今天看到的一切,列為最高機密。泄露者,軍法從事。”
“是!”
陳銳走出山洞。外面是正午,陽光刺眼。他瞇起眼睛,朝后山走去。
周工的墳就在那里,一個簡單的土堆,前面立著一塊木牌:機械工程師周樹人同志之墓。周工生前最愛說:“樹人,樹人,就是要樹起工業的根,樹起國家的骨。”
陳銳在墳前坐下,從懷里掏出那個冰冷的膠囊。
“周工,”他輕聲說,“如果你在天有靈,告訴我……我做錯了嗎?”
風吹過墳頭的青草,沙沙作響。
“我把不該屬于這個時代的知識帶了過來。我加速了技術的傳播,也引來了更可怕的敵人。那些因為我而犧牲的人……那些因為我而改變的歷史……”
他停頓了很久。
“但如果讓我重選一次……”陳銳握緊膠囊,指節發白,“我還是會這么做。”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木牌。
“因為我不是什么‘播種者’,我是陳銳。一個來到1939年的中國人,僅此而已。”
他轉身離開。腳步從一開始的沉重,逐漸變得堅定。
回到指揮所時,趙守誠正在等他,臉色異常凝重。
“陳銳,剛收到的情報。”他把一份電報遞過來,“日軍華北方面軍,正在大規模調動。至少有四個師團在向根據地外圍集結,還有……航空兵部隊。”
陳銳接過電報,快速掃過。
“他們的目標?”
“不清楚。但這次規模空前,行動代號——”趙守誠頓了頓,“‘犁庭’。”
犁庭掃穴,徹底鏟除。
陳銳看著電報,又想起膠囊里最后那句話:在……之前清除所有播種痕跡。
原來如此。
“守誠,”他把電報折好,“通知所有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陳銳望向窗外,天空盡頭已經有烏云在聚集,“我們搶回來的不只是機床。”
“那是什么?”
“是一張門票。”陳銳輕聲說,“一張通往真正戰爭的,地獄門票。”
遠處,第一聲悶雷滾過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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