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山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里全是血絲。他從懷里掏出另一個小包——那是半公斤炸藥,配上雷管和導火索。足夠炸毀一臺發電機,讓整個工廠癱瘓至少半個月。
他的手在抖。
就在這時,機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王鐵牛端著一碗熱湯站在門口:“老張,就知道你在這兒——喝口熱的……”話說到一半,他看到了張大山手里的東西。
時間凝固了。
下一秒,張大山猛地轉身,點燃導火索,向發電機撲去!
“你瘋了!”王鐵牛扔掉湯碗,如同瘋虎般撲上去。兩個壯漢在狹窄的機房里扭打在一起,撞在鐵皮箱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導火索嘶嘶燃燒,離炸藥包只剩半尺!
王鐵牛一拳砸在張大山臉上,順勢用膝蓋頂住他的胸口,伸手去抓那滋滋作響的導火索。張大山的指甲深深掐進王鐵牛的手臂,鮮血直流。
“為什么?!老張!為什么?!”
張大山的眼睛死死盯著王鐵牛,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導火索只剩三寸!
王鐵牛狂吼一聲,用盡全力一掙,左手終于夠到導火索,猛地一扯——
滋啦。
火苗在離炸藥包不到一寸的地方熄滅了。
機房內只剩下柴油機的轟鳴,和兩個人粗重的喘息。
當陳銳和趙守誠趕到時,王鐵牛已經用繩子把張大山捆了起來。張大山沒有反抗,他只是低著頭,看著地上那張從懷里掉出來的照片——照片上,妻子和女兒拘謹地笑著,背后是已經被日軍燒毀的家。
“他說什么沒有?”陳銳問。
王鐵牛搖頭,舉起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他就跟瘋了一樣,什么都不說。”
陳銳蹲下身,撿起那張照片,又看到旁邊皺巴巴的信紙。他展開看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把照片和信紙遞還給張大山。
張大山終于抬起頭,臉上全是淚:“陳顧問……我對不起同志們……可我娘……我妞子……”
“她們在哪里?”陳銳的聲音異常平靜。
“不知道……信是十天前有人塞進我衣兜的……說只要機器一響,就……”張大山說不下去了。
趙守誠嘆了口氣:“這是‘清道夫’計劃最后的手段。他們知道明著打不進來,就用這種法子。”
山洞工廠的所有人都聚集了過來。火把的光映照著一張張沉默的臉。有人憤怒,有人悲傷,更多的人是茫然——仗打到這個份上,連家人都成了敵人手里的籌碼。
陳銳站起身,環視眾人。
“張大山。”他說。
“在……”
“你犯了錯,軍法不容。但你的家人沒有錯。”陳銳頓了頓,“關禁閉,等候處理。”
張大山被帶走了。山洞里一片死寂。
陳銳走到那臺剛剛修復的鏜床前,撫摸著冰冷的機身。然后,他按下啟動按鈕。
電機嗡鳴,主軸開始緩緩旋轉。聲音平穩而堅定。
“都回去干活。”陳銳背對著眾人說,“機器不能停。”
“可是陳顧問——”有人想說點什么
“我說,機器不能停。”陳銳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有一種讓所有人都心悸的東西,“敵人抓我們的家人,殺我們的親人,想讓我們害怕,讓我們停下。”
他走到動力開關前,將另一臺備用發電機也啟動。兩臺柴油機同時轟鳴,震得山洞微微顫抖。
“那就讓機器響得更快。”
他提高了音量。
“響得更亮。”
聲音在山洞里回蕩。
“亮到他們——”陳銳一字一頓,“扼殺不完。”
那一夜,山洞工廠的燈火徹夜未熄。機床的轟鳴聲穿透巖壁,在群山中隱隱回蕩,像是這片土地上剛剛開始搏動的心臟。
而在百里之外的日軍據點里,那個戴著白手套的軍官看了看懷表,又聽了聽遠方隱約傳來的、幾乎不可聞的機械震動聲。
他笑了笑,在記錄本上寫下:
“誘餌已放出。‘播種者’確認仍具強烈繁殖傾向。申請啟動第二階段:‘枯萎劑’。
本子上,一個扭曲的骷髏頭印章,在油燈下泛著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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