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站方向的火光尚未完全熄滅,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焦糊味和濃烈的血腥氣。營地里的歡呼與喜慶早已被死一般的寂靜和壓抑的啜泣所取代。犧牲戰士的遺體被一一抬出,整齊地排列在空地上,覆蓋著破爛但干凈的灰布。
李振彪臉色鐵青,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在廢墟前來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火藥桶上。趙大山蹲在一旁,狠狠抓著自己的頭發,眼神里滿是痛苦和自責。陳銳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死死盯著那片狼藉,那個“燈塔”士兵離去前冰冷的割喉手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腦海里。
恥辱。憤怒。還有一絲深入骨髓的寒意。
“查!給老子一查到底!”李振彪的咆哮終于打破了寂靜,聲音嘶啞卻帶著駭人的殺氣,“所有新補充進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給老子過三遍篩子!老子倒要看看,還有多少鬼藏在隊伍里!”
肅反的陰影,如同瘟疫般迅速在剛剛會師的部隊中蔓延開來。政治保衛部門的干部臉色嚴肅,開始挨個談話、審查。原本因為會師而稍稍放松的神經,此刻繃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猜疑的目光在戰士們之間無聲地流動,信任的基石出現了細微卻致命的裂痕。
而陳銳,這個剛剛被兩位團長爭搶的“寶貝疙瘩”,此刻卻處在了風口浪尖。他過于突出的能力,他那些“琢磨”出來的、超越時代的技術,以及他與“燈塔”明顯存在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都讓他成為了某些人眼中重點的“觀察對象”。
甚至有人私下議論,為何“燈塔”偏偏盯著他不放?是不是他本身就有問題?
這種無聲的壓力,比戰場上的明槍暗箭更讓人窒息。王鐵牛和栓子等人試圖為他辯解,卻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陳銳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要凝固時,李振彪把他叫進了臨時團部——一個簡陋的農家土屋。
屋里只有李振彪和趙大山,氣氛凝重。
“陳銳,”李振彪開門見山,目光如炬,沒有絲毫迂回,“外面的風風語,老子聽到了。老子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誰的人?”
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回答不好,之前所有的功績和信任都可能瞬間崩塌。
陳銳抬起頭,沒有絲毫回避,迎著李振彪審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團長,我是中國人,是紅軍戰士。‘燈塔’要我的命,更要斷送我們這支隊伍的希望。我和他們,只有你死我活。”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李振彪盯著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鐘,屋內的空氣幾乎凝固。趙大山緊張地看著兩人,手心里全是汗。
突然,李振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油燈猛地一跳!
“好!老子信你!”
他走到陳銳面前,粗壯的手指幾乎戳到陳銳的胸口:“不是因為你會造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是因為你帶著兄弟們打勝仗,救了老趙他們,是因為你看著犧牲同志的眼神,騙不了人!”
他轉過身,對趙大山吼道:“老趙,你的人,老子要了!從現在起,陳銳正式調入老子鐵原團,任命為團直屬技術偵察隊隊長!原偵察突擊連,改編為技術偵察隊一排,王鐵牛任排長!你的人,你自己管,但行動,歸老子指揮!”
這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也是極其大膽的任命!在肅反的敏感時期,李振彪此舉,等于用他自己的威望和前途,為陳銳做了擔保!
趙大山張了張嘴,最終重重點頭:“好!聽你老李的!”
陳銳心中涌起一股熱流,這種在絕境中被信任的感覺,比任何獎賞都更珍貴。他立正,敬禮,聲音-->>鏗鏘:“謝團長信任!陳銳必不負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