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斷斷續續、富有節奏的“滴答”聲,如同冰水澆頭,讓陳銳瞬間從破譯“蛛網”成功的喜悅中驚醒。
這不是無意義的電流噪音!這是摩斯電碼,或者說,是這個時代某種類似的、經過修改的脈沖編碼!
“燈塔”不僅在監聽,他們很可能在用一種超越這個時代主流技術的方式在進行通訊!這個小小的金屬盒子,不是簡單的接收器,它很可能是一個信號中繼器,或者……信標?
陳銳猛地站起身,在窯洞內急促地踱步。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如果他的猜測成立,那么“燈塔”對他們的動向掌握,可能遠比想象中更深入、更及時。自己引以為傲的“蛛網”有線電話網,在對方的無線通訊面前,顯得如此笨重和滯后。
必須盡快破譯這些信號的內容!但缺乏密碼本和更專業的設備,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在陳銳陷入技術困境的焦慮時,外面的世界卻傳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指導員!指導員!”栓子像一陣風似的沖進窯洞,臉上洋溢著前所未有的興奮,“回來了!派出去聯系主力的同志回來了!還帶來了主力部隊的信使!咱們……咱們要和主力會師了!”
消息像野火般傳遍整個支隊。長時間的孤軍奮戰、強敵環伺所帶來的壓抑和疲憊,在這一刻被巨大的喜悅和希望沖散。駐地瞬間沸騰起來,戰士們歡呼著,互相擁抱著,許多人激動得熱淚盈眶。
趙大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親自接待了風塵仆仆的信使。很快,命令下達:全體收拾行裝,即刻向西北方向轉移,與紅軍主力一部匯合!
經歷了數日的艱苦行軍,穿越層層山巒,趙大山支隊終于在一片相對開闊的山谷中,看到了那面迎風招展、雖然破舊卻無比鮮艷的紅旗,以及紅旗下方密密麻麻、卻隊列嚴整的紅軍隊伍。
那一刻,所有的艱辛和犧牲仿佛都得到了回報。兩支隊伍的戰士們如同失散多年的親人,歡呼著沖向對方,山谷中回蕩著激動人心的吶喊。
陳銳站在人群中,看著這歷史性的一幕,心中也涌動著難的情緒。他終于要接觸到這個時代紅軍的核心了。
很快,一個身材高大、嗓門洪亮、腰間別著駁殼槍的漢子在一群干部的簇擁下,大步流星地朝著趙大山走來。他皮膚黝黑,臉上帶著常年征戰的風霜,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顧盼之間自帶一股粗獷豪邁之氣。
“老趙!哈哈哈!你個龜兒子還沒死啊!”那漢子人未到,聲先至,一拳捶在趙大山的肩膀上,力道十足。
趙大山也激動地回敬了一拳,笑罵道:“李振彪!你他娘的都活得好好的,老子能走在你這頭犟驢前頭?”
來人正是紅三軍團鐵原團團長,李振彪!原主記憶碎片中那個如同李云龍般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
寒暄過后,李振彪的目光便如同探照燈般掃過趙大山身后的干部和骨干,最后,精準地定格在了氣質與眾不同的陳銳身上。
“老趙,這位就是你們支隊那個寶貝疙瘩,‘銳士’的帶頭人,陳銳陳參謀吧?”李振彪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陳銳,眼神銳利,仿佛要把他看穿。
“報告李團長!我是陳銳!”陳銳立正敬禮,不卑不亢。
“好小子!年輕!真他娘的年輕!”李振彪走上前,用力拍了拍陳銳的肩膀,力道大得讓陳銳晃了一下,“你干的那些事兒,老子都聽說了!飛雷炮?草藥計?還有那個什么……三三制?把白狗子耍得團團轉!是個人才!”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他特有的蠻橫和直接:“怎么樣?別跟老趙混了,他個后勤支隊,憋屈!來老子鐵原團!老子給你個營長干!讓你撒開了折騰!”
趙大山一聽就急了,一把將陳銳拉到身后:“李振彪!你他娘的少挖老子墻角!陳銳是老子的技術參謀!是老子支隊的人!”
“屁的技術參謀!在老子那兒一樣能搞技術!還能帶兵打仗!”李振彪眼睛一瞪。
兩個老戰友為了爭奪陳銳,當場就像孩子一樣吵得面紅耳赤。周圍的干部們想笑又不敢笑,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又有些熱烈。
陳銳看著這兩位為了自己爭搶的紅軍高級指揮員,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這是對他能力和價值的最大認可。但他此刻的心思,卻有一大半還系在那個發出“滴答”聲的金屬盒子上,系在那個神秘的“燈塔”組織身上。
最終,在上級的協調下,陳銳和他一手帶出的“偵察突擊連”暫時仍歸屬趙大山支隊建制,但需向主力部隊分享技術成果,并在必要時接受主力調遣。
會師帶來了喜悅,也帶來了整編和調整。大量其他被打散部隊的零散人員被補充進來,隊伍迅速擴大,但也變得魚龍混雜。
就在一片忙亂和喜慶之中,陳銳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卻始終緊繃著。他命令王鐵牛和栓子,暗中留意新補充進來的人員,尤其是那些行為舉止、眼神氣質與普通農民出身的紅軍戰士有所不同的人。&-->>lt;br>歡慶的夜晚,營地中央燃起了篝火。戰士們圍坐在一起,分享著來之不易的食物,聽著宣傳隊員唱起熟悉的歌謠。李振彪、趙大山等高級干部則聚在一起,暢談著未來的作戰計劃,氣氛熱烈。
陳銳以檢查哨位為由,離開了喧鬧的中心。他獨自一人走到營地邊緣,望著遠處沉沉的夜色,手中緊緊握著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里面的“滴答”聲似乎變得更加急促了,仿佛在預示著某種危險的臨近。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在營地外圍陰影處,一個剛剛被補充進來的、負責搬運物資的新兵,正鬼鬼祟祟地脫離隊伍,向著與哨位相反的山林方向快速移動。
那人的動作很輕,很專業,絕非普通士兵。而且,陳銳注意到,他腰間鼓鼓囊囊,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陳銳心中一凜,立刻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同時,他用手勢向不遠處的暗哨發出了預警信號。
那人來到一棵大樹下,警惕地四下張望。月光透過云隙,短暫地照亮了他的側臉——那是一張沒有任何特點,卻帶著一種機械般冷漠表情的臉。
只見他從懷里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個……與陳銳手中那個極為相似的金屬盒子!他熟練地調整著盒子上的某個細微部位,然后將盒子貼緊樹干,似乎在發送或者接收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