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粗糙的“燈塔”標記,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懸在支隊每個人的心頭。失蹤的偵察兵小組,無聲地印證了“燈塔”組織的存在與威脅——他們不僅盯上了陳銳,更在主動清除外圍的耳目,如同陰影中的猛獸,在發動致命一擊前,耐心地清理著獵場。
氣氛陡然變得無比凝重。原本因接連勝利而高漲的士氣,蒙上了一層難以驅散的陰霾。趙大山下達了嚴令:收縮活動范圍,加強崗哨,所有人員不得單獨外出。
壓力,如同實質般壓在陳銳身上。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被動防御只會讓“燈塔”找到更多破綻,必須在對方下一次行動前,建立起足以自保,甚至反擊的資本。
“支隊長,技術小組的事情,必須立刻開始。”陳銳找到趙大山,語氣堅決。
趙大山看著陳銳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多問什么“異數”,此刻,陳銳是他,也是整個支隊破局的唯一希望。
“跟我來。”趙大山親自帶著陳銳和王鐵牛,在駐地后方一片人跡罕至的荊棘密林中穿行。撥開層層藤蔓,一個被雜草和亂石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這是早年山里人躲土匪挖的窯洞,后來廢棄了。知道的人不多,夠隱蔽。”趙大山指著洞口,“里面空間不小,就是潮了點,暗了點。”
陳銳彎腰鉆進窯洞,一股混合著泥土和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借著洞口透入的微光,能看到內部確實頗為寬敞,足以容納數十人活動,洞壁還算堅固。
“就是這里了!”陳銳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隱蔽、安全,這正是他急需的。
人選是下一個關鍵。陳銳親自擬定名單,核心只有四人:栓子(機靈忠誠)、大牛(力大沉穩)、原警衛班的神槍手李水根(沉穩細致),以及一個出乎眾人意料的人——原一連的老兵,沉默寡卻有一手好木工活的“老木頭”。
王鐵牛對前三人沒有異議,但對“老木頭”有些猶豫:“指導員,老木頭人可靠,就是太悶了,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能行嗎?”
“我們需要各種手藝。”陳銳解釋道,“木工、鐵匠,甚至編筐的手藝,都可能派上大用場。”
趙大山大手一揮,全部批準,并將支隊僅存的、從敵人手里繳獲的一些珍貴工具——幾把銼刀、一把虎頭鉗、一小盒不同型號的螺絲釘,以及部分實驗性的火藥原料和廢舊金屬,全部劃撥給了這個新成立的、代號“窯洞”的技術小組。
“窯洞兵工作坊”,就在這種外有強敵環伺、內有隱憂重重的背景下,悄無聲息地成立了。沒有掛牌,沒有儀式,只有絕對的保密和沉甸甸的責任。
進入窯洞的第一天,陳銳沒有急著進行高難度的研發。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點亮了幾盞小心翼翼的油燈,然后在洞壁上,用木炭畫下了兩個大大的詞語:“標準”與“穩定”。
“同志們,”陳銳看著眼前四張或年輕或滄桑,卻同樣寫滿信任的臉,“我們從最基本,也是最要緊的東西做起——火藥。”
他拿起一小撮支隊目前使用的黑火藥,放在掌心:“你們看,顏色深淺不一,顆粒粗細不均。這樣的火藥,威力不穩定,啞火、遲爆是常事。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它變得‘標準’。”
接下來的日子,窯洞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微型實驗室。陳瑞憑借著腦海中的化學知識,帶領四人開始了土法提純的艱辛過程。
他們用大鍋熬煮土硝,利用溶解度差異反復結晶,去除雜質;將收集到的木炭仔細研磨、篩選,控制顆粒度;甚至想辦法找到了少量的硫磺,進行簡單的提純。每一個步驟都極其繁瑣,需要極大的耐心。
老木頭發揮了他的作用,默默制作了多個用于過濾、研磨和混合的木制工具。栓子和李水根心細,負責精確稱量和記錄。大牛則包攬了-->>所有重體力活。
過程并非一帆風順。一次在熬煮硝水時,由于溫度控制不當,險些引發火災,幸虧大牛反應快,用沙土及時覆蓋。還有一次在混合火藥時,因靜電差點引爆,把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但陳銳始終沉著冷靜,他精確的指令和看似異想天開卻總能奏效的方法,逐漸折服了小組的每一個人。他們不再僅僅是因為命令而工作,而是開始真正信服陳銳口中的“標準”與“穩定”。
與此同時,陳銳也開始了另一項工作——武器改良。他挑選了幾支狀態較好的中正式buqiang,借助那幾把寶貴的銼刀和鉗子,開始了他的“狙擊化”改造。
他沒有能力制造光學瞄準鏡,但他可以在機械瞄具上做文章。他仔細銼平準星和照門,將其修整得更加銳利;在槍管上纏繞細線,制作簡易的依托;甚至嘗試用廢棄的眼鏡片,磨制原始的照門光圈,以改善瞄準視野。
他還重新設計了手榴彈的引信。摒棄了不穩定的導火索,借鑒“馬尾榴彈”的思路,設計了一種拉發火帽式的擊發機構,雖然簡陋,但理論上更可靠,延遲時間更穩定。
窯洞之外,風聲鶴唳。王鐵牛加強了巡邏,趙大山則不斷應付著來自其他干部對于部隊停滯不前的質疑。只有少數核心成員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昏暗窯洞里正在發生的、悄無聲息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