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陳銳翻開筆記本的瞬間凝固了。畫像上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以及下方那行冰冷的小字,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目標確認:“異數”陳銳。疑似擁有超越時代之知識。威脅等級:甲上。清除指令:最高優先級。
“異數”……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刺穿了他所有的偽裝和僥幸。他一直小心翼翼隱藏的、來自未來的最大秘密,竟然早已被人洞悉?甚至被精準地定義、評級,并下達了最高級別的追殺令!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覺自己仿佛赤身裸體地站在聚光燈下,被無數雙來自暗處的眼睛審視著,那種無所遁形的恐懼,讓他握著筆記本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
“指導員?上面寫的啥?”栓子湊過來,好奇地問道。他不識字,但能從陳銳驟變的臉色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
陳銳猛地合上筆記本,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努力恢復平靜,但眼神深處的驚濤駭浪卻難以完全掩飾。
“沒什么,一些敵人的記錄。”陳銳的聲音有些干澀,他迅速將筆記本塞進自己的懷里,貼身藏好,“收拾一下這里,我們立刻回去向支隊長匯報。”
趙大山看到陳銳等人安全歸來,先是松了口氣,但當他注意到陳銳異常凝重的臉色,以及王鐵牛那欲又止的表情時,心頭不由得一沉。
臨時指揮所里,閑雜人等被屏退,只剩下趙大山、王鐵牛和陳銳三人。油燈的光暈在三人臉上跳動,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銳沒有再隱瞞,他將那本筆記本輕輕放在粗糙的木桌上,推到了趙大山面前。
趙大山皺著眉,翻開筆記本。他不認識幾個字,但那幅素描畫像他卻看得分明——畫的就是陳銳!他指著下面的字,看向陳銳:“這……寫的啥?”
陳銳沉默了一下,緩緩念道:“目標確認:‘異數’陳銳。疑似擁有超越時代之知識。威脅等級:甲上。清除指令:最高優先級。”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趙大山和王鐵牛的心上。
指揮所里死一般的寂靜。王鐵牛猛地抬頭,看向陳銳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本能般的警惕。“異數”?“超越時代之知識”?這……這說的真是眼前這個年輕的指導員?
趙大山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臉色鐵青,目光在陳銳和筆記本之間來回掃視。他不是王鐵牛那樣的粗豪漢子,能做到支隊長的位置,他有著自己的智慧和判斷。
“陳銳,”趙大山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不再帶有之前的親切和贊賞,“這‘異數’,‘超越時代的知識’……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這是最直接的質問,關乎信任的基石。
陳銳知道,這是他穿越以來面臨的最嚴峻的考驗,甚至比戰場上的槍林彈雨更兇險。他不能暴露自己來自未來的真相,那只會被當成瘋子或者更糟,但他必須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能暫時穩住局面,維系信任的解釋。
他抬起頭,目光坦誠地迎向趙大山審視的眼神,也掃過一臉復雜神色的王鐵牛。
“支隊長,鐵牛,”陳銳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用‘異數’這個詞。我陳銳,就是個普通人,讀過幾年私塾,可能比一般人多認得幾個字,多喜歡瞎琢磨。”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娓娓道來:“至于‘超越時代的知識’……我更不敢當。我只是覺得,咱們打仗,不能光靠不怕死,得用腦子。咱們裝備差,就得想窮辦法,巧辦法。”
他指向帳篷外:“飛雷炮的原理,說穿了就是大號的爆竹,古時候就有‘霹靂火球’;野狼峪用的草藥,山里老獵戶都懂;三三制戰術,講究的是配合,咱們老祖宗打仗也講陣法,講協同……我只是把這些別人可能沒在意、沒聯系起來的東西,琢磨了一下,用到了戰場上。”
他將自己的“超前”知識,巧妙地歸-->>結于“善于觀察、總結和聯想”,并鑲嵌在歷史和民間智慧的框架內。這番解釋,半真半假,既承認了自己的“特殊”,又將這種特殊合理化、本土化。
趙大山沉默地聽著,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陳銳的內心,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