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摸了摸皇后發涼的臉,輕嘆:“咱們不是當年在滁州啃樹皮的年紀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手無意識握著腰間那塊磨舊的玉佩,馬皇后二十年前送的生辰禮。
廊下傳來三聲更鼓,馬皇后挺直腰板:“五更天了。”
她抓起御案上的翼善冠往朱元璋頭上戴,動作利落得仿佛方才的虛弱都是幻覺,“陜西旱災的折子,我讓司禮監放最上頭了。”
朱元璋卻抓住她手腕:“今日罷朝。”
“胡鬧!”皇后一急,“上你的早朝去,別打擾本宮歇息。”
朱元璋無奈:“那你記得喚太醫啊。”
“走走走!”馬皇后揮手催促。
……
清晨,濟安堂。
馬天掀開急救箱的蓋子,里面空空如也。
所有的藥,全部用完了,這還是在他極力節省下,都堅持不了一個月。
當然,這個月因為鼠疫,用的多。
“還好,還有三天,就是八月初一。”他自自語,“到時候,藥箱就自動滿了。”
“馬叔!”朱英的聲音從外傳來。
少年提著食盒的胳膊上還沾著菜市口的露水,“張記剛出籠的蟹黃包,我排了小半個時辰呢!”
石桌上的露水被麻布袖子抹開,朱英從食盒底層端出兩碗雞絲粥。
兩人坐下來,用早膳。
“馬叔,我能單獨坐堂了吧?”朱英湊近,睫毛在包子熱氣里撲閃。
馬天故意把粥碗頓得“咔”一聲響:“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誰敢相信你?找你看病?”
朱英從懷里掏出本泛黃的《癥候要略》,書頁間密密麻麻的批注像群蟻排衙。
最末頁還畫著幅人體經絡圖,脈絡的走向十分清晰。
“李嬸的風濕痛是我扎好的!”少年面色得意,“張嬸也找我看病,怕找你要打針呢。”
馬天愣了愣,才發現這孩子長高了不少,身材都有些挺拔了。
“那你也得繼續學。”他瞪眼,“老子當年學了五年。”
朱英咬到一半的包子僵在嘴邊,滿臉不服。
“我知道你小子聰明。”馬天沒好氣,“可治病救人,關系生命的大事,當然得謹慎。”
他心中暗贊。
朱英的確是聰明,一學就會,關鍵還刻苦。
這樣的孩子放在前世,不知道多少家長羨慕。
“這一轉眼,都八月了。”朱英小臉垮下來,“我還要練多久啊。”
馬天喝完最后一口粥,抬眼看著蔚藍的天空:“是啊,馬上八月了。”
忽地,他心口莫名的一緊。
八月?
史書記載,馬皇后就是在這洪武十五年的八月薨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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