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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馬蹄聲傳來,驚醒了歡鬧的眾人。
十二輛青幔馬車在藥棚前揚起塵煙,車轅上“王氏醫館”的木牌還沾著晨露。
王望攜子王觀疾步而來,老醫師的葛布鞋踩到濕泥時踉蹌了一下,卻在距離太子五步處驟然停住。
這位王太醫瞪圓了眼睛,看著渾身滴水的儲君。
“臣拜見殿下。”王望的額頭抵在交疊的手背上。
他身后三十余名伙計齊刷刷跪倒,都滿臉驚詫,誰能想到會看見蟒袍滴水的太子?
朱標抬手將濕發捋向腦后。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水流重新劃過他的眉骨,卻在墜向下頜的瞬間被某種無形的氣勢截斷。
他站姿如松,浸透的錦袍反而勾勒出挺拔肩線。
剎那間,恢復了儲君的威嚴。
“王愛卿請起。”太子溫潤如玉,“這些天孤親眼所見,疫區最金貴的不是藥材,而是愿傾囊相授的仁心。”
他向前三步扶起老者,濕袖在老人深衣上拓出深色痕跡。
“王氏醫館‘寧舍千金藥,不吝活人心’的家訓,今日讓孤見識了。”他聲音朗朗,“傳孤令!王氏所獻藥材,半數留此救治重癥,半數由太醫院分送各疫點。凡王氏子弟參與救治者,皆記太醫院功考。”
王望再次重重跪下。
他微微轉頭,看向藥棚下的呂本,嘴角勾起一抹笑。
……
朱標踏上藥棚前的碾藥石,濕袍下擺在青石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環視眾人,朝陽落在他身上,縈繞著一圈光暈。
“這十幾日以來!”太子沉聲道,“我們埋了百具尸首,但也救回八千條性命。”
溫潤洪亮的聲音落下,眾人齊齊看向他。
他抓起藥碾旁半枯的蒲公英,種子隨風散向人群:“看見了嗎?這些日子熬出的藥渣,比應天府十年的落葉還厚。可正是諸位掌心的血泡、腿上的燎泡、衣上的藥漬,把《瘟疫論》里的死文字,熬成了活人喘的氣!”
眾人聽著,熱淚盈眶。
馬天看著陽光下的太子,心想這就是天選太子吧?
當朱標宣布“三日后解除城北禁行令”時,歡呼聲陣陣。
而后,朱標帶著馬天,親自押送一輛藥車,前往燕王府后巷疫點。
呂本望著遠去的車塵,笑容逐漸收斂。
王望來到他身邊,腰彎得比獻藥時更低:“多謝呂公,若非有你之計,我王家這一關難過。”
呂本揮手一笑:“王太醫客氣,你這些年悉心調養允炆,老夫該投桃報李。”
正聊著,又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輛馬車竟然直接穿過藥場,停在了他們面前。
吉安侯陸仲亨從馬車上下來,大喊:“王太醫,不是說今天給我藥草嗎?”
王望無奈攤手:“侯爺,我都捐出來了。”
陸仲亨怒瞪:“怎么都捐了?那我們怎么辦?”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都怪那馬天啊,我若不獻出來,王氏性命不保。”王望一臉被逼的樣子。
陸仲亨不屑:“那個所謂的神醫?”
“就是他,否則,我怎么會淪落至此。”王望滿臉憤恨,“這一切,都是他害的啊。”
陸仲亨冷喝:“一個小小的郎中,這般跋扈?”
一旁的呂本陰沉著臉道:“這個神醫,留不得,否則,將來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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