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后盛湯的手一抖,湯勺里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糖糕是雄英最愛,自雄英走后,坤寧宮再未飄過蜜糖香。
朱元璋知道皇后一直在想念皇長孫,忽地將糙米飯重重一擱。
“妹子,咱今日看到一個跟咱大孫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他終于開口。
“在哪?”馬皇后抓住丈夫的龍袍前襟,“他是不是雄英?可是我們雄英回來了?”
朱元璋望著妻子眼底迸出的光,他慢慢掰開馬皇后冰涼的指尖:“不僅長的像,眉間紅痣也一樣,連喚人時抬眉的弧度都絲毫不差。”
“那定是雄英!”馬皇后霍然起身,“不是尸體不見了嗎?雄英會不會活了?他在哪?我要去...”
“你坐下!”朱元璋低喝一聲。
見妻子跌坐回椅中,他放軟語氣:“那孩子不記得咱,現在在一個醫館,說是被那個馬郎中撿回來的。”
朱元璋說著經過。
馬皇后聽著,身體顫抖起來:“鐘山下撿到的?天花沒要他的命,是了是了!定是大孫魂靈不滅,順著秦淮河找回家來了!”
“可當時,太醫和呂氏都說咽了氣!”朱元璋眉頭皺起,“咱親手給他穿的蟒紋壽衣。”
馬皇后眼眸垂下來。
死而復生這種事,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那個馬天是個神醫。”朱元璋道,“有可能是他讓雄英起死回生,只是,雄英失去了記憶。”
馬皇后大喜:“當真?重八,我要見那孩子。”
“錦衣衛還在查馬天底細。”朱元璋按住妻子肩頭,感覺掌下單薄如紙,“若真是大孫,咱一定把他帶回來。可他偏偏出現在常遇春兒子眼前?倘若是有人做局,那咱得謹慎了,畢竟涉及皇家血脈。”
馬皇后指緩緩點頭,冷靜下來:“明日我去雞鳴寺上香,菩薩保佑,是雄英回來了。”
……
夜幕降臨。
“標兒最近可上朝了?”馬皇后面色擔憂。
朱元璋正大口吃,聞抬頭:“他是太子,就算再悲痛,也得在文華殿聽六部奏事。前日戶部報河南春稅,他倒還記得先問去年受災三縣的蠲免。”
馬皇后微微蹙眉,恍惚又見那日東宮廊下,朱標抱著高燒的雄英沖進雨幕,蟒袍下擺濺滿泥點。
“這孩子自小把苦處往肚里咽。”她輕嘆一聲,“雄英出殯那日,我在奉先殿后墻聽見他哭。”
微風吹過,朱元璋的影子在墻上晃了晃。
他想起昨日早朝,太子腰間玉帶竟松了兩扣,那個總被雄英拽著玉佩玩的父親,如今瘦得連蟒袍都空蕩。
“幸好還有呂氏。”馬皇后撿起掉落的絲線,“允炆晨昏定省時總帶著他抄的《孝經》,前日還送來親手刻的木雕,說是雄英哥哥教過的刀法。”
朱元璋眉峰一動。
他咽下涌到嘴邊的疑竇,轉而問道:“允熥呢?不是被你帶來坤寧宮了么?”
馬皇后搖了搖頭:“呂氏昨兒接走了,說允熥夜里總哭喊著要哥哥,難為她既要照顧標兒,又把允炆教得知書達理,如今還得顧著允熥。”
“她是識大體的。”朱元璋點頭。
馬皇后滿意的點頭:“孩子也教的好,允炆不到六歲,見我便背誦喪三年,常悲咽,倒是比尋常孩子早慧。前日尚功局送來夏衣,呂氏特意吩咐把允熥的領口放寬半寸,說孩子脖頸被金鎖磨紅了。”
朱元璋點頭:“允熥既回了東宮,讓御馬監每日送兩盞新鮮馬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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