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滿月心念微動，身影驟然虛化，下一瞬，已置身于一處未竣工的山洞之中。

她微微側身，凝神觀察四周。

幽深的山洞將月光完全隔絕在外，只能聽見洞外茂密的竹林在夜風中被吹得沙沙作響，洞內的石壁上，人工鑿就的水道已然干涸，只余下水流沖刷過的痕跡。

元滿月緩步向山洞深處走了幾步，耳畔逐漸縈繞著細若游絲的凄厲哀鳴，尖叫、哭嚎、討饒聲交織在一起，還混雜著幾道不甚明顯的惡毒咒罵。

她凝神細聽片刻，察覺這些聲音較昨日又衰弱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那些殘魂，她前幾日已盡數盤問，地底埋藏的鎮魂法陣，也被她重新加固了一遍，自二十年前起，此處再未增添新魂，如今這些茍延殘喘的惡魂，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元滿月席地而坐，從芥子空間取出手機，開始瀏覽帖子回復。

短短一個時辰，帖子下已積累了百來條回復，被頂在最前列的那條留寫道：“隨身攜帶電子木魚，想起來就敲一敲，隨時隨地功德+1。”

元滿月沉吟片刻，發覺這建議她還真能做到。

滿月觀的庫房深處，儲藏著一件木魚法器，乃三百年前凈光寺住持親贈之物，此物一旦敲響，能使聞者靈臺清明、雜念盡消。

用此法積累功德雖緩慢，但所積功德卻十分純粹，元滿月作出決定，等看完回帖便返回滿月觀，取出法器揣在身上，明日待太陽高升后，每隔一刻便敲響一記，到了中午，間隔時間可再縮短一半。

這幾日她早就注意到了，每當烈日當空之際，往來行人大多神色萎靡，正需要聽一記木魚清音清心醒神。

元滿月在帖子里輸入自己第一條回復：“承蒙指點，此法甚妙，女居士可擇手相或面相一觀。”

她目光往下，只見第二條回帖寫道：“我從小就心善，閑來沒事就愛喂螞蟻，堅持了十來年吧，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精力也更充沛了，昨天去廟里上香，大和尚們都說我是功德圣體。”

評論還附帶了一張照片，里面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螞蟻們通體雪白，體型碩大，一看就知道吃得很飽。

元滿月莞爾一笑。

照片上的螞蟻她見過，大約三十年前，曾有一位村民來觀里焚香祈禱，說他存放在庫房里的三副壽材全都被白蟻蛀空了，若是聚居他家的那窩白蟻再不搬走，他祖傳的營生就要完蛋啦。

第三條評論倒是在認真給她提建議，就是這內容吧，十分奇怪。

這篇帖子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個時辰內，獲得如此多回復，有一半的功勞得歸功于她，一百來條評論，有一半以上都是她與旁人在吵架。

只見她評論如下：“您若誠心積累功德，不妨考慮加入我們日月教，本教秉持眾生平等之宗旨，凡入我門者，無論貧富貴賤皆如至親，富者隨喜布施，貧者身體力行，雖方式各異，然皆能積累功德，福澤親友。”

樓中樓里有人回了她一大串問號，并附：“博主或許只是想裝點兒逼，你卻是想斷他祖孫三代的前程。”

還有人直不諱提出質疑：“日月教？沒聽說過，這名字就不像什么官方組織，不會是非法宗教吧？”

這位日月教信徒認真回復：“不是哦，我們教主是有真本事的，三年前我也曾深表懷疑，甚至因為丈夫執意入教鬧到差點離婚，直到我女兒身患重病，國內外的醫生都看過了，都說回天無術，多虧了教主不計前嫌地幫我，才救回了我女兒性命。”

底下評論瞬間炸開了鍋，大部分網友都辭激烈地指責她被邪教洗腦了，還有人勸告她要相信現代醫學，這家醫院不行再去那家，國內不行再去國外，甚至有人懷疑她是不是被孩子生病這事刺激得有了精神疾病。

在一片反對聲中，夾雜著零星幾條不同的聲音——有網友表示自己家人也生了治不好的重病，想先入個教試試看，治不好再退。

這位信徒對每一條回復都會予以認真回應，質疑的網友，她便耐心闡述日月教的強大與寬容，躍躍欲試者，她則熱情表示愿意引薦其入教。

漸漸地，圍觀者都吵得沒了火氣，甚至有人開始猜測，她不會是那什么日月教雇傭的專業水軍？所以才怎么罵她都不生氣。

元滿月將樓中樓看完，眉頭漸漸擰緊。

她點開這人的主頁，里面有上千條個人動態，最近一年清一色是虔誠祈禱的視頻，每日早晚兩次，每次十五分鐘。

只有往前翻閱，才能窺探到對方從前豐富多彩的生活——精心制作的旅游攻略，不計成本的美食打卡、還有講究時尚的穿搭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