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明的眼淚被嚇得瞬間收了回去:“你、你們怎么知道?”
就連宋昭陽也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望著公婆。
張鬼谷輕咳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雖然他自認沒做錯什么,但在兒子面前談論這些,總讓他有種莫名的尷尬。
張天明見父親不肯回答,又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母親:“媽……”
鄔麗吟也覺得尷尬,她干咳一聲,解釋道:“很難猜嗎,一個好吃懶做還不愛學習的混小子,突然變勤快了,每天五點就爬起來去上學,零食也不吃了,但省下來的錢也沒聽見響,還搶著干家務換零花錢。”
說到這兒,她自個先笑出了聲:“我跟你們爸呀,擔心他被誰給勒索了,就偷偷跟著他去上學,結果發現了你,本來還擔心你們年紀小不懂事,去做一些出格的事,可跟了幾天,發現就是兩傻孩子湊一塊寫作業,連手都不敢牽,那我們還擔心什么呢?”
至于那幾頓飯,就沒必要提了,孩子可憐,都是父母不做人,他們雖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但幾頓飯還是供得起的,何必說破讓孩子難堪呢。
宋昭陽垂著頭,眼淚滾滾落下。
她一直以為,公婆是在她考上大學后才知曉她的存在,以為他們待她好,是因為她上過大學、對他們的兒子一片真心,所以真心換真心……沒想到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就知道了自己。
在張天明的青春記憶里,這應當是一段如校園小說般的夢幻愛情:校園邂逅、英雄救美、青澀暗戀、終成眷屬。
但對宋昭陽而,這是一場始于算計的博弈,他是她在生存的夾縫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而他沉醉于她的崇拜和依賴,享受拯救她人的快感。
只是在這場各取所需的交易里,他們意外萌生了真心。
宋家的家境并不算窘迫,至少對承包了幾十畝果園的宋家夫妻而,供一雙兒女讀書不成問題。
可這對夫妻重男輕女得厲害,兒子才讀高中,兩口子就開始為未來孫子的婚房盤算了,甚至計劃著讓初中尚未畢業的女兒輟學去打工。
宋昭陽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她在村里大鬧一場,硬是為自己爭到了一本初中畢業證,可上了高中后,父母就徹底斷了供給。
長輩也不是沒有勸說過,可那對夫妻心腸硬得很,不管怎么勸,他們就倆字:不給!
至于其他親戚……家家都過得緊巴,有錢的親生父母尚且能狠心斷她前程,輪得到其他人出頭做好人?
而在學校里,比她成績好、家境差的學生比比皆是,獎學金怎么也輪不到她,而她的家境,又夠不上能申請助學金的門檻……
好在班主任知道她的處境,幫她申請了一些資助,但對她而,也只是杯水車薪。
普通高中管理松散,她便將課程表上空缺的格子,用兼職填得滿滿當當,發傳單、扮玩偶、撿廢品……她硬是靠這些零碎活計,咬牙撐過了高一。
日子是真苦啊。
她也遇到過一些好人,跟她一塊做過兼職的小姐姐,在知道她的窘境后,會悄悄把店里當天賣剩的面包留給她,但趁火打劫的人更多。
她周日打工的那家便利店老板,意外從她同班同學那聽說了她的家庭狀況后,竟將她的時薪降低了兩成,還威脅道:“要么接受這個工資繼續干,要么現在就滾蛋,一分錢別想拿走,要是敢鬧,我就挨個舉報你兼職的店雇傭童工,看誰還敢用你!”
最艱難時,她也想過,要不輟學打工算了吧,有了工資就不用看人臉色了!
可每次路過鄰居家,看見當年成績優異的姐姐,如今頂著一臉的青紫傷痕在院里晾尿布,那股子不甘心就又涌了上來。
就這么日復一日地熬著,熬到了文理分科。
宋昭陽并非天賦型選手,繁重的兼職嚴重擠占了她的學習時間,讓她從中等之資邁入了差生行列。
新來的班主任將精力分給了那些更有潛力的學生,她的成績一次比一次更低,眼看就要跌出本科錄取線,命運終于出現了轉機。
某天中午,她在學校后門的小餐館打工時,遇到了張天明——那個被邋遢老頭隨便一忽悠,就被騙走全部生活費的冤大頭。
“給騙子還不如給我,”當時的她這樣想:“至少我真的需要這筆錢渡過難關。”
而且,她也不會像那老頭一樣,拿了錢還要嘲笑他傻,她甚至會記得給他留夠飯錢。
在學校眾多男生里,張天明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有錢的,至于成績嘛,比她還差,但他有個最大的特點——單純、善良,最重要的是出奇的好騙和大方。
只用了半個學期,宋昭陽就成功“拿下”了他。
張天明也算不上什么富貴人家的少爺,只是父母給錢大方,從不在生活費上苛待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