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周,西郊廢棄訓練場的東頭沙坑,成了兩個年輕人無聲的戰場。每隔兩三天,晚上晚飯后,林墨與趙軍準時碰面。
第二次較量,趙軍的攻勢明顯有了變化。他的拳腳依舊剛猛,但落點更加陰狠精準,專挑人體連接處的脆弱韌帶、神經叢集點,甚至有幾式擒拿鎖技,帶著某種傳統武術的細膩狠辣,與之前大開大合的軍體格斗風格略有不同,顯然是專門請教過高人,臨時強化過的“殺手锏”。
林墨應付起來,看上去比第一次更加“吃力”。他依舊采取守勢,在趙軍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輾轉騰挪,偶爾反擊也顯得力道不足,破綻似乎更多了。
他有意讓趙軍那些新學的刁鉆招式幾次得手——肩窩、肘關節反關節處、膝彎……每一次被擊中,他都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劇痛和短暫的遲滯,讓趙軍確信自己的特訓卓有成效。
“怎么樣?滋味如何?”趙軍一次得手后,迅速后撤,看著林墨揉著酸麻難當的肘關節,臉上露出幾分得色。這是他特意找大院一位退休的老偵察兵學的,專卸關節。
林墨甩了甩胳膊,活動幾下,眉頭緊鎖:“跟誰學的?夠陰的。”
“管得著嗎?能打贏就行!”趙軍啐了一口,戰意更盛,“再來!今天非得讓你認輸不可!”
戰斗繼續。林墨看似狼狽,但趙軍每一式新使出的刁鉆手法,其發力軌跡、角度變化都被林墨快速學習。林墨的身體則在實戰中,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適應、學習,甚至開始本能地調整自己的肌肉記憶。
第三次、第四次……較量在重復。趙軍每次都覺得自己離勝利更近一步,林墨的“抵抗”似乎一次比一次微弱,破綻一次比一次“明顯”,但每次就在他以為要一舉建功時,林墨總能像滑溜的泥鰍一樣掙脫,或者用一些讓他極其難受的方式干擾他的節奏。
而且,趙軍隱隱覺得,林墨的反擊,偶爾會帶上一絲讓他莫名熟悉的影子……好像是自己用過的招式,但又有些不同,更簡練,或者銜接得更刁鉆?
他開始有些煩躁,也有些疑惑。林墨的韌性超乎想象,學習能力更是可怕。自己每次新學的招式,第二次再用時,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對方似乎總能找到應對之法。
而且每次都被林墨通過痛覺攻擊的方式攻擊讓他每次回到家都恨不得痛哭一場,但是去檢查身體又沒有檢查出有什么問題。
這天下午,又一次“平手”收場后,趙軍沒像往常一樣立刻定下下次約戰時間。他喘著粗氣,靠在生銹的空油桶上,看著不遠處同樣在調息的林墨,忽然開口,語氣復雜:“林墨,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每次都在偷學我的招式?”
林墨正仰頭喝水,聞動作微微一頓,放下水壺,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看向趙軍,眼神坦蕩:“交手切磋,互相學習,不是很正常嗎?你的軍中格斗術,剛猛直接,發力方式很有特點。我也受益不少。”
這話避重就輕,但等于變相承認了。趙軍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忽然嗤笑一聲,搖搖頭,不知是氣惱還是別的什么:“我他媽就知道!你小子陰得很!……你根本就是在拿我練手!對不對?”
林墨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說:“你也沒吃虧。我的捕俘拳和一些痛感攻擊手法,你不也摸到些門道了?”
趙軍一時語塞。確實,這幾場打下來,他對捕俘拳的理解深刻了不少,一些近身纏斗的巧勁也學到了皮毛。但一想到自己絞盡腦汁學新招、以為能壓制對方,結果反倒成了對方的“陪練”和“素材”,那種憋屈感又涌了上來。
林墨明明有實力,卻故意裝作平手甚至稍遜,維持這種局面,就是為了能多“揍”他幾頓?這他媽是什么報復心理?
他想起前兩天,大院那位他請教的的老偵察兵,看完他比劃的描述后,瞇著眼抽了口煙,慢悠悠地說。
“軍子,你那個對手……不簡單啊。聽你這么說你能打中他,是他讓你打中的。他在摸你的底,學你的東西。這種心性、這份控制力……嘿,你小子,被人當磨刀石了還不自知?”
當時他還不服,現在被林墨近乎默認的態度一點,再結合這幾場的詭異感覺,老偵察兵的話如同冷水澆頭。
趙軍沉默了。他看著林墨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想起他設計出暢銷國外的家具、年紀輕輕就當上副廠長、在父親口中也是贊譽有加……這樣一個家伙,居然能用這種方式,在跟自己打架的同時,還能偷師學藝。
想到這里,心里罵娘的話差點脫口而出,想再沖上去給林墨一頓教訓,身體的疼痛又勸退了他。心里的憋屈更甚。這樣的對手,如果不用武器,自己恐怕真的很難在徹底擊敗他。
趙軍踉蹌著站穩,右臂的酸麻尚未褪盡。他左手用力按了按脖頸側方,眼神陰沉地鎖住幾步外氣息已漸平穩的林墨。
“好,很好。”趙軍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帶著粗重的喘息和毫不掩飾的怒意,“林墨,我承認是我輕敵。沒想到你不止會耍筆桿子,手上還有兩下子陰的。”
他甩了甩依舊不太靈便的右臂,胸膛起伏,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釘子:“這次,算你走運。但我趙軍把話放這兒——這事沒完!這幾頓打,我記著了。咱們來日方長,早晚我得讓你知道,我拳腳的厲害!”
林墨神色未動,只是平靜回視。
趙軍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頭火更盛,卻也知今日難以再討到便宜。他不再多,轉身便走,步伐因右臂微僵而略顯別扭,卻依舊挺直背脊,維持著最后的體面。
翌日清晨,陳宇便急匆匆尋到了四合院。
“林墨哥!”陳宇聲音壓得極低,還下意識回頭張望,“趙軍哥天沒亮就趕回部隊了,走之前……讓我給你帶句話。”
林墨眼神微凝:“說。”
陳宇咽了口唾沫,復述道:“他說……‘告訴林墨,本來家里看在陳敏面子上,看能不能讓他官復原職。現在?’”陳宇模仿著趙軍當時冰冷又帶著譏誚的語氣“讓他安心在底層當他的工人,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