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安西都護府緊緊包裹。
白日的喧囂與動蕩,似乎都沉寂了下去,唯有凜冽的寒風掠過屋檐,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府內大部分區域的燈火已經熄滅,唯有核心區域的書房,依舊亮著昏黃而穩定的光芒。
書房內,炭火盆燒得正旺,驅散了邊塞冬夜的酷寒,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
李默端坐于主位,身上已換回了平日的玄色常服,卸去了官袍的威嚴,眉宇間卻比白日更加深沉。
下方,坐著他的核心班底:趙鐵山、程處默、王朗、李明月、蘇婉兒,以及如同影子般立在陰影處的趙小七。
沒有仆役,沒有親衛,門窗緊閉。
這是一場決定安西未來命運的密議。
“情況,大家都清楚了。”
李默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千鈞重量,
“長安連下兩招,先是涼州案牽連,后是述職旨意。名為咨詢國策,實為調虎離山,意在削我兵權,查我根基。”
他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面孔,這些都是他可以托付性命與事業的伙伴。
“如今,我們面前有兩條路。”
“其一,抗旨不遵。”
李默緩緩說出第一個選項,房間內的空氣瞬間又凝固了幾分,
“憑借我們剛剛大勝的軍威,憑借安西鐵騎與烽火團的戰力,憑借這經營多年的城防與民心,或許可以割據一方,暫保無虞。”
程處默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神閃爍,似乎對這個選項有些意動,但看了看李默平靜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
“但后果是什么?”
李默自問自答,語氣轉冷,
“我們立刻就從大唐的功臣,變成了叛臣逆賊!‘資敵’的罪名會被坐實,朝廷會發傾國之兵來討伐!吐蕃、西突厥殘部會趁機寇邊!我們內部,那些并非鐵板一塊的部族、還有被我們觸及利益的某些人,會立刻倒戈!安西將瞬間陷入內憂外患,戰火連綿,我們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焦土!追隨我們的將士、信賴我們的百姓,將生靈涂炭!”
他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頭,描繪出一幅絕望而慘烈的圖景。
“更重要的是,”
李默的聲音帶著一絲穿透歷史的冰冷,
“我們失去了大義名分。失去了‘大唐’這面旗幟,我們在這西域,就成了無根之萍,只能逞一時之兇,最終難逃覆滅。這不是求生,而是取死之道。”
眾人沉默,臉上都露出了沉重之色。
他們不怕死,但怕死得毫無價值,怕辜負了這片土地和信任他們的人。
“其二,”
李默說出了第二條路,
“奉旨入京。”
“這意味著,大將軍您將孤身入虎穴!”
王朗忍不住開口,他心思縝密,考慮得更遠,
“朝中長孫韜等人虎視眈眈,陛下心思難測。您一旦離開安西,軍權移交,他們便有無數手段可以慢慢滲透、分化、瓦解我們。涼州案可能只是開始,后續還會有更多的構陷。您在長安,孤立無援,生死難料;安西在此地,群龍無首,任人宰割!”
這也是最讓人擔憂的一點。
失去李默的安西,就像失去了大腦的巨人,空有力量,卻極易被敵人從內部攻破。
李明月緊抿著嘴唇,蘇婉兒雙手緊握,指節發白。
趙鐵山和程處默眉頭緊鎖,顯然這也正是他們最害怕的局面。
“王朗說得沒錯。”
李默肯定了他們的擔憂,
“奉旨入京,風險極大。這看似是忠君之路,卻可能讓我們失去苦心經營的基業,甚至賠上性命。”
他雙手按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掃視眾人:
“所以,我們面前看似有兩條路,實則第一條是絕路,第二條是險路。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走這條險路!”
“但走,不代表任人宰割!”李
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我們要走,就要走得堂堂正正,同時,也要把我們根基,打造成鐵桶一般,讓任何人,哪怕我不在,也休想輕易撼動!”
他看向趙鐵山和程處默:
“鐵山,處默,安西的軍務,就交給你們了。明面上,趙鐵山為代都督,總攬一切。處默,你為副,執掌‘烽火團’及最精銳的騎兵。我要你們在我離開后,外松內緊!”
“對外,一切如常,操練、巡邊、與地方部落交往,皆按舊例,不給任何人以‘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口實。”
“對內,”
李默眼神銳利,
“啟動‘預案玄武’之‘鐵壁’計劃。”
“第一,指揮體系雙層化。明面上,以趙鐵山為首,各級將領各司其職。暗地里,建立一套由你們五人,”
他指了指在座的趙、程、王、李、蘇,
“組成的‘安西決策聯席會議’。遇到重大事務,尤其是涉及軍隊調動、對外作戰、核心技術機密時,必須經過聯席會議至少四人同意,方-->>可執行。我不在時,鐵山有一票否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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