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氣在李默眼中凝聚,如同戈壁夜空中最寒涼的星芒。
他整個人匍匐在巖石之后,呼吸被壓到了極致,仿佛與身下的石頭融為一體,成為了這亂石崖的一部分。
時間,是此刻最奢侈的東西。
每拖延一息,溝底可能就多倒下一名兄弟。
他的計劃簡單、粗暴,卻直指核心——制造絕對混亂,執行戰術“斬首”,為胡彪他們撕開一道口子。
首要目標,鎖定那名頭盔插羽的突厥軍官。
他是這支百人隊的頭腦,干掉他,群龍無首,混亂自生。
李默緩緩抬起擘張弩。
這具經過他親手調試和簡易改良的軍弩,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他抽出一支普通的弩箭,穩穩放入箭槽。
弩臂被他的手臂與腰腹力量悄然拉開,扣緊。
整個過程無聲無息,熟練得如同呼吸。
他調整著姿勢,利用巖石的夾角構成一個穩定的射擊平臺。
目光透過弩臂上簡易的照門,準星牢牢套住了近兩百步外,那名依舊騎在馬上,指指點點的突厥軍官。
這個距離,對于唐代的擘張弩而,已是極限射程,精度難以保證,且弩箭威力會大幅衰減。
但對于李默而,這仍在可控范圍之內。
他綜合考慮了風速、濕度,甚至根據火光搖曳的方向判斷出細微的空氣流動。
前世千錘百煉的狙擊技能,早已融入本能,即便換了這個時代的武器,其核心的彈道計算與穩定掌控,依舊存在。
他屏住呼吸。
指尖在弩機上感受到的,是冰冷的觸感和血液流動帶來的微顫。
世界仿佛安靜下來,溝底的喊殺聲、火焰的噼啪聲都迅速遠去,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那一點寒芒般的箭簇,與目標之間。
就是現在!
“嘣——!”
一聲輕微卻極具穿透力的弩弦震響,打破了崖上的寂靜。
弩箭離弦,以一道近乎筆直的彈道,瞬間劃過夜空!
那名突厥軍官正揮舞著馬鞭,似乎在對身邊的親兵下達最后的攻擊命令。
他的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意。
下一秒,他的動作猛地僵住!
“噗!”
一聲悶響,并不響亮,卻清晰傳入李默耳中。
只見那軍官喉嚨處,赫然多出了一個黑點!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轉為極致的驚愕與痛苦,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脖子,卻阻擋不了鮮血如同泉涌般從指縫間噴射而出。
他張大了嘴,想要呼喊,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身體在馬背上搖晃了兩下,隨即一頭栽落馬下!
“百夫長!”
“大人!”
周圍的親兵愣了一瞬,才爆發出驚駭的呼喊。
他們圍了上去,亂作一團。
主將的突然暴斃,讓原本井然有序的包圍圈,出現了一絲致命的松動和茫然。
第一擊,功成!
李默沒有絲毫停頓。
在射出第一箭的瞬間,他已經迅速完成了第二次裝填。
這一次,他搭上的是一支“火箭”——箭頭緊緊綁縛著浸透火油的布條。
他飛快地取出火折子,迎風一晃,微弱但穩定的火苗燃起,點燃了箭頭的布條。
“呼!”
火焰瞬間升騰,在弩箭前端跳躍,映照著李默毫無表情的臉龐。
他再次瞄準。
目標,不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那名軍官栽落馬下后,受驚原地躁動不安的戰馬,以及戰馬旁堆積的、不知是唐軍還是突厥兵遺落的皮盾、箭囊和一些雜物!
弓弦再響!
燃燒的弩箭帶著死亡的尾焰,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那堆雜物!
“轟!”
火油遇物即燃,瞬間爆開一團巨大的火球!
火勢迅速蔓延,點燃了受驚戰馬的尾巴和馬鬃。
戰馬吃痛,發出一聲凄厲的長嘶,徹底發狂,人立而起,然后瘋狂地向著四周的突厥士兵沖撞過去!
“馬驚了!快躲開!”
“救火!快救火!”
混亂,如同投入靜水中的巨石,漣漪驟然擴大!
突如其來的黑暗狙殺,加上迅猛燃起的火焰和受驚狂奔的戰馬,讓這群原本勝券在握的突厥兵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亂之中。
他們搞不清襲擊來自何方,有多少敵人,只能憑借本能閃躲驚馬,撲打蔓延的火焰,或者驚慌地舉著武器,四處張望黑暗的山崖。
第二擊,火攻制造混亂,成功!
溝底,絕境中的胡彪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怎么回事?!”
石頭一棒子砸開一個因回頭張望而分神的突厥兵,喘著粗氣吼道。
胡彪背靠著巖石,因失血和力竭而模糊的視線,努力望向混亂發生的方向。
他看到那名耀武揚威的軍官落馬,看到火光突起,看到突厥人的陣腳大亂。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幾乎絕望的心頭。
“是……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