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有少女輕輕的腳步聲在回蕩,昔漣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那個會發光的琥珀吊墜留在了巨城。
但昔漣在看到邁德漠斯身旁那只白色迷迷的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那是卡厄斯蘭那的一部分,雖然是不太靠譜的那一部分,人性。
他們已經相伴走過三千萬世,從永劫回歸中磨礪出來的默契,讓昔漣相信卡厄斯蘭那一定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走回哀麗秘榭的一路上,這么黑,甚至,她自身作為翁法羅斯之月,都只能照亮自己腳下小小的一個圈。
在這片靜謐的黑暗中,昔漣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但哀麗秘榭是她的家,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過去,對于她來說,回家早已成了本能。
如果家里還有奶茶和小蛋糕的話就更好了,最好,那只毛絨絨的小狐貍布偶也在……如果,那位好心的蜘蛛小先生也能在就好了。
突然,昔漣覺得自己的腳尖好像踢到了什么,她伸手,摸到了一面光滑的弧形墻壁,是小蜘蛛先生在哀麗秘榭外圍設下的結界。
到了,她終于走回哀麗秘榭了!
昔漣用手指輕輕敲了面前的黑暗,很快,淺淡的琥珀色波紋蕩漾開來,一束純凈的月光灑落,哀麗秘榭終于再次于黎明前的夜晚,迎回了它最愛的小女兒。
昔漣走在熟悉的鄉間小路上,雖然是晚上,但晚風依舊溫柔,她能聽到風吹麥浪的聲音,就連干燥的秸稈散發出的暖香都是那樣熟悉。
她,真的很久都沒回家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一直停留在了那片記憶的淺灘沉睡。
她總是會在迷迷們的簇擁下醒來,聽著它們講述這一次回歸中黃金裔的故事,然后,伴隨著迷迷們說晚安的聲音再次睡去,直到下一次醒來。
偶爾,她醒來時,會看到卡厄斯蘭那抱著侵晨,四仰八叉的睡在她身邊。
青年那頭毛茸茸的白色短發被淺灘的潮水打濕,亂糟糟的貼在他依舊年輕,但眉宇間盡是疲憊的臉上。
可她叫不醒他,也無法安慰他,就像是太陽和月亮,只有在黎明和黃昏的時候才能在空中相見。
姑且還是叫他白厄吧,昔漣這樣想著,因為,在那些由迷迷們給她講述的故事中,卡厄斯蘭那明顯更喜歡自己用來跟黃金裔們同行時的名字。
昔漣踏上那條熟悉的石板小徑時,月光正將她纖細的影子拉得很長。
晚風裹挾著麥田的香氣,也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金屬與力量殘留的寒意。
她的腳步不自覺地轉向庭院東側,那架白厄親手為她搭的秋千,在月光下靜靜懸垂,木板邊緣已被歲月磨得溫潤。
而秋千旁那方粗礪的木制小桌上,新月模樣的儀式劍正好好的躺在那里。
修長的劍身如一段凝萃的夜色,即便在這樣晦暗的光線下,也流淌著幽微的,星辰般細碎的光澤。
而真正讓昔漣呼吸一滯的,是壓在儀式劍之下的另一柄武器,侵晨。
似乎是沒有陪伴在主人身邊的緣故,它看起來比記憶中的模樣更沉寂了。
曾經,當白厄握住它時,劍身會泛起如同破曉前第一縷天光般清冽的銀輝,低鳴著回應主人的心跳。
如今它只是安靜地躺在那里,像一段被遺忘的舊夢,連月光照上去,都顯得黯淡。
昔漣伸出手,她的指尖先觸到了儀式劍冰涼的劍柄。
霎時間,細微的,如同蛛網震顫的力量漣漪從接觸點蕩開,她“看見”了,但并不是用眼睛看見的,而是用來自金血與靈魂中與白厄同源的那部分感知。
白厄用她的儀式劍,封印了侵晨。
他將自身最重要的一部分力量,那把從最初一直陪伴他成長的戰士長劍,壓在了儀式劍中。
而儀式劍上的力量剛好形成了一個精巧的障壁,帶著侵晨完美地融入了環境的氣息中。
如同將一滴水藏入大海,將一片葉藏入森林,除非知曉這兩柄武器確切的存在,并刻意探尋。
否則,即便是救世主那般的存在,其感知也會自然而然地滑過,而忽略這被巧妙偽裝起來的兩把劍。
昔漣的指尖微微發顫,她明白了,白厄沒有帶著侵晨踏入最后一次回歸,他把侵晨,托付給了她。
白厄定然是預見到了自己臨近終局的姿態,尤其是-->>在沃蘭斯已經先一步沉寂的情況下。
就像在決定踏上永劫回歸前,卡厄斯蘭那就已經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以圓滿又從容的勝利者姿態走過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