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雅,開門!螺絲和空間站都到了,我去瞅一眼,”黑塔扶了扶尖頂帽檐,人已經站在金蝶飛船的出艙口前,“快點,別磨蹭。”
“黑塔小姐,請注意安全,”閘門隨著哈尼雅的聲音緩緩開啟,門外是跟黑塔空間站接駁好的廊橋,“也請代我向那位君王問好。”
“啊?你?怎么回事?以什么身份?”黑塔原本已向前邁步,聞腳步一頓,猛地收回長腿,語氣驟然拔高,“哈尼雅,你這個除了美貌之外一無是處的家伙,趕緊把腦子里那些彎彎繞繞全給我丟掉!”
她瞇起眼睛,聲音里壓著火星:“怎么又在我名字后面加敬稱?呵,我懂了,你該不會是想對我和螺絲始亂終棄吧?”
哈尼雅沉默半晌,也只是干巴巴的在廣播里說了一句算不上是回應的話:“始亂終棄不是這么用的,黑塔。”
“哼,隨你便!”
黑塔怒氣沖沖踏進廊橋,穿著高跟鞋腳步聲被她踩得又響又硬,但哈尼雅知道,以黑塔的敏銳,不可能聽不出自己話里的用意。
但要讓天才們遠離這場由星神們發起的危險博弈,祂給出的條件似乎還不夠,或者說,黑塔對研究星神們的興趣一直都大過一切其他命題。
以黑塔往日的行為來看,她雖然不會在明面上違背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但私底下,她絕對會叫上阮·梅或者螺絲咕姆偷偷鼓搗。
哈尼雅打開了預算法,算力補充完畢后,預算法已經足夠支撐起管理員和代理人之間橫跨時空進行聯系了。
哈尼雅靜立于主控室內,祂那雙平日蘊藏著無盡智慧與數據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焦灼。
而在祂面前,由預算法展開的巨大光幕上,無數數據流如瀑布般奔涌,核心卻始終指向那個被存護與記憶屏障雙重隔絕的世界,翁法羅斯。
哈尼雅身上的狀態其實很不對,甚至影響到了祂的金蝶飛船,這艘飛船由祂獨有的蟲族生物科技制造而成,帶著鮮活的生命力和靈動性。
但現在,漂浮在寰宇中的金蝶就如同一個沉默而痛苦的活物,它的外部裝甲上流轉的熒藍色光澤明滅不定,可見它確實受到了它主人震蕩心緒的影響。
是哈尼雅親手將畢亞斯和摩爾法送進了翁法羅斯,送到了命運面前,即便祂們身上融合了預算法代理人權限,甚至畢亞斯還帶著祂的棱鏡。
但哈尼雅之前真的沒有考慮到,預算法會因為算力不足以及琥珀屏障的緣故,導致祂跟畢亞斯和摩爾法直接斷聯。
但與毫無音訊的畢亞斯不同的是,摩爾法的本源數據待在銀枝腹腔內的軀芽里,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活躍,這證明祂的小夜明珠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哈尼雅擔心畢亞斯,但祂能做的,只是在翁法羅斯之外,以自身的存在與力量,強行壓制著其他聞風而來,試圖插手此方天地的命運的勢力。
可當棱鏡捕捉到第一個試圖潛入的流光憶庭成員,并將其瞬間封禁時,哈尼雅的心也沉了下去。
畢亞斯肯定是把棱鏡送出去了,現在,哈尼雅能確定,自己的棱鏡,就被記憶的力量卡在那名為‘記憶的淺灘’的,翁法羅斯的第二層屏障上。
畢亞斯把哈尼雅為祂準備的生路,送給了別人。
這個認知像一柄冰錐,刺穿了哈尼雅所有的冷靜,但祂不能亂,祂是兄長,是弟弟最后的保障。
哈尼雅挺直了脊背,站在那一直處于計算中的龐大的光幕前,看著成千上萬的數字在眼前飄過,不知過了多久,光幕上的數據流終于顯示出了四個字:
連接成功。
光幕上跳出了冰冷而機械的提示,哈尼雅幾乎是瞬間鎖定了信號來源。
然而,預想中弟弟疲憊卻帶著笑意的聲音并未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帶著點試探的聲音,以及算法核心傳來的,冰冷的權限變更通知。
最高權限代理人已變更,當前代理人:卡厄斯蘭那。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哈尼雅愣怔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龐大的數據洪流在祂那雙非人的眼眸中奔襲,對撞,然后歸于一片死寂的虛無。
祂幾乎是在萬分之一秒內,就理解了這簡短信息背后所代表的全部含義。
代理人變更,意味著翁法羅斯內部,已經無法再搜索到畢亞斯和摩爾法的高維生命信號。
畢亞斯獻祭了祂作為沃蘭斯的全部,那浩瀚如星海,承載著與祂們所有家人回憶的過去。
才換來了這個名為卡厄斯蘭那的存在的存活,以及這條通訊線路的重連。
一股尖銳的痛楚,混合著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哈尼雅的心臟。
祂的小蜘蛛,畢亞斯,祂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意,內心卻比誰都堅韌的弟弟,此刻在翁法羅斯內部,還剩下了什么?
一具被掏空了記憶的軀殼?
一段隨時可能消散的意志?
「卡厄斯蘭那,我是哈尼雅·歐西德·帕提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