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找律師,讓律師教你的兒子寫申訴書,找我有什么用?”
“律師找過了,有價格不菲的,也有免費做公益的,都沒用。”
案發時我還小,才六歲,后來讀警校時老師有講過這個案子,那時候老師沒明說,但他話里有話,我聽得出來他也覺得這個案子有冤情。我還記得那堂課的結尾,老師說,這個世界有無數的巧合,連人類的誕生都是一系列巧合促成的,所以我們辦案不能只靠單一的證據或者口供,一定要把證據鏈做完整,才能把案子辦踏實。
這個天臺殺師案的證據鏈很明顯就不夠完整。
現場沒有嫌疑人的體液,沒有他們的dna,兇器沒找到,動機不夠明確,但他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認罪了,所有人都知道這里面有蹊蹺,刑訊逼供是少不了的,檢察院和法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案子能破,不影響命案偵破率,就萬事大吉。
“律師都沒用的話,我又能幫上什么忙?”
“如果能找出真兇,我兒子和他的同學自然就能洗脫嫌疑,我看有的冤案之所以能翻案就是這樣,時隔多年真兇落網或者受害人壓根沒死又重新出現。這個案子只適用前者,那個老師是真的死了,這我知道,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能查到兇手。警察是不可能繼續查這個案子的,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我只能找你。”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沒有辦法保證能查出什么,人的記憶會褪色,物證我不一定能接觸到。”
“物證?這個案子沒有物證,只有被打出來的口供而已。”
“我得查查資料才能下定論。”
“二十多年我一直鉆在這個案子里,你要查什么資料都可以問我。”
“我還沒說我一定會接這個活。”
謝鵬嘆了口氣說:“不愿意接也正常,我知道這件事很難,我老婆因此坐過牢,另一個小孩的父母也進去過,出來沒多久就去世了。現在只剩我還在堅持,老婆坐完牢出來后身體一直不太行,不能再操心這個事,我希望她能好好活著,活到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出獄那天。這么多年來,我不斷告訴每一個參與這個案子的人,這個案子沒有人證,物證,甚至還有支持我兒子無罪的人證,都無濟于事,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案子定性了,沒救了,我兒子能撿回一條命都不錯了,何苦繼續伸冤?由于他們進去后沒有認罪,沒有寫過悔過書,一天的刑都沒有減。他說他要么堂堂正正走出來,要么死在里面,我也支持他。但現實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這我懂。如果你能接這個案子,我可以砸鍋賣鐵,賣房子,只要有效果,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一不發,妙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酒吧里,我余光看見她,于是讓她幫我倒一些酒,我問謝鵬喝不喝,他說可以喝一點。
“偶爾逃避一下現實是不錯的選擇。”他說,“否則我早就崩潰了。”
“我也一樣。”
“我看過關于你的報道,我相信你也不會放棄追查殺害你爸爸的兇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有所堅持,否則和草叢里的螞蚱有什么區別?”
“我重申一次,我不能保證一定有結果,比我優秀的人多的是,那些大律師一個比一個精明,他們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不一定能行。”
“我懂。”
“我也沒有發票和收據給你,這一切都是不合規的,你可以接受嗎?”
“合規有什么意義?我兒子的口供合規,甚至還合法呢。”
“一旦開啟調查,可能會遇見各種各樣的意外,這你也可以接受嗎?”我問。
“什么意外?突然被銬起來,讓我不要再管這事?他們現在不敢這么做了,二十年前他們敢,而且也做了。”
“那我沒什么問題了,現在我們來復盤一下整個案子,然后我就開工,如何?”我把報紙還給他,“我先來說說我對這個案子的印象。”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