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錢鐸伸了個懶腰,“鴻門宴嘛,我懂。擺一桌酒,四面埋伏,摔杯為號,刀斧手齊出——戲文里都這么演。”
耿如杞臉色微變:“那你還去?”
“去啊,為什么不去?”錢鐸眼睛亮晶晶的,竟有幾分期待,“人家都搭好臺子了,我不去,這戲怎么唱?”
他招手叫過燕北,低聲吩咐:“你帶二十個錦衣衛兄弟,隨我進城。記住,都打起精神,家伙什帶齊。”
“是!”燕北領命,猶豫了一下,“大人,就帶二十人?萬一”
“二十人夠了。”錢鐸打斷他,“人多了,他們反而不敢動手。再說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誰說我只帶二十人?”
他轉身看向耿如杞:“軍門,勞煩你去跟李振聲說一聲,讓他帶著標營兄弟跟在后頭,他們真要對我下手,那也只能是進城的路上。”
耿如杞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錢鐸的用意,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僉憲是想引蛇出洞,一網打盡?”
“不錯。”錢鐸冷笑,“他們不是想殺我嗎?我就給他們這個機會。看看是他們的刀快,還是我的兵狠。”
他望向良鄉城方向,眼神銳利如刀:“我倒要看看這些個混蛋是不是真有膽子動我這個欽差!”
耿如杞看著眼前這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御史,心中震撼無以復加。
昨日他以為錢鐸只是個膽大包天、行事魯莽的愣頭青,可今日這番布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身作餌,請君入甕這哪里是愣頭青,這分明是深諳兵法的老辣之輩!
“僉憲”耿如杞喉頭滾動,深深一揖,“此計雖妙,但畢竟兇險。你乃朝廷欽差,萬金之軀,何必親身犯險?不若讓我代你赴宴,你在營中坐鎮”
“那怎么行?”錢鐸一擺手,渾不在意,“我不去,這魚怎么上鉤?再說了,我錢鐸這條命,硬著呢,閻王爺都不一定收。”
耿如杞聽著這豪壯語,心中敬佩更甚。
“好了,按我說的去準備。”錢鐸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讓標營的弟兄們吃飽喝足,把昨晚發的賞銀揣懷里,告訴他們,今天這趟差事辦好了,本官再賞每人五兩銀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道理,錢鐸門兒清。
辰時三刻,一輛半舊的青篷馬車從軍營緩緩駛出。
錢鐸一身青色官袍,外罩那件舊棉袍,坐在車里閉目養神。
燕北帶著二十名錦衣衛,騎馬護衛在馬車前后,人人腰挎繡春刀,神色冷峻。
馬車吱呀呀碾過凍土,朝良鄉縣城駛去。
臘月的官道空曠寂寥,兩側的田野覆蓋著皚皚積雪,遠處村落稀疏的炊煙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有氣無力。
寒風卷起雪沫,撲打在車簾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燕北策馬靠近車窗,低聲道:“大人,前方三里就是‘老槐坡’,要是有埋伏,這個位置最合適。”
錢鐸掀開車簾一角,望了望前方那處樹木稀疏的緩坡,點了點頭:“是個好地方。”
馬車繼續前行。
過了老槐坡,兩側是低矮的土坡和稀疏的枯樹林。
錢鐸忽然睜開眼睛。
“來了。”他低聲說。
話音未落,前方土坡后猛地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哨!
“嗖嗖嗖——”
幾支箭矢從兩側枯林中激射而出,直奔馬車和錦衣衛!
“敵襲!保護大人!”燕北厲聲大喝,繡春刀已然出鞘,鐺鐺鐺格飛幾支箭矢。
二十名錦衣衛瞬間散開陣型,將馬車團團護住,手中刀光閃爍,將大部分箭矢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