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陽光帶著初夏的溫度,斜斜地照進李成鋼家敞開的窗戶。屋內有些悶熱,穿堂風捎來胡同里零星的自行車鈴聲和槐花香。
不大的方桌旁,李成鋼和簡寧,正守著李雪姣與何雨水復習功課。離中考只剩一個月,空氣里繃著一股不自明的緊張。李雪姣咬著鉛筆頭,對著幾何題眉頭擰成疙瘩;何雨水則低著頭,筆尖在草稿紙上沙沙疾走。簡寧一手撐著后腰,近七個月的孕肚讓她坐久了便顯出些疲憊,仍溫和地指點著李雪姣的思路。不戴眼鏡的李成鋼目光沉穩,不時掃過何雨水的演算步驟。
屋角的五斗柜旁,李建國正小心翼翼地用絨布擦拭著一個老舊的黃銅鬧鐘零件。侍弄他心愛的老物件。
“咚、咚咚。”輕快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屋內的安靜。
“誰呀?”王秀蘭問道。
“嬸子,是我,大茂!”門外傳來許大茂帶著笑意的響亮聲音。許大茂那張帶著熱情笑容的臉探了進來。
“喲,都在家呢!建國叔,成鋼哥,嫂子,雪姣妹子!”許大茂聲音洪亮,稱呼顯得格外熟絡親密。他一步跨進來,兩手空空,目光掃過屋內眾人,笑容不減,“建國叔,沒吵著您吧?”
李建國放下手里的絨布和零件,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是大茂啊,沒事。坐。”
許大茂走到八仙桌邊,臉上堆著笑,開門見山:“成鋼哥,嫂子!建國叔!這不周大球那事兒,多虧了你們二位幫忙。他們全家念叨著你們的好!我這單身漢一個在家也沒啥事,琢磨著中午請大家伙兒過去坐坐,我這就回家張羅幾個菜,咱們好好聚聚,喝兩杯,也算表達下心意!”他語速快,顯得誠意十足。
李成鋼看了一眼身邊明顯帶著倦意的妻子簡寧,語氣溫和但態度明確地婉拒:“大茂,太客氣了。咱們之間,搭把手應該的。你看看你嫂子這身子……七個月了,來回走動不方便。心意我們領了,改天吧。”
許大茂立刻恍然,拍了拍腦門:“哎喲!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光想著熱鬧了,把嫂子這茬兒給疏忽了!該打該打!”他眼珠飛快一轉,臉上笑容不變,甚至更熱情了幾分,“嗨,那這樣!你們家灶臺火候好!嫂子不方便動,那就辛苦王嬸動動手!”他話鋒一轉,語速加快,“我這就回去把東西拿來,咱們就在您這兒吃!方便嫂子!也省得大家挪地方!等我啊,一會兒就來!”他說完,不等李家人再推辭,轉身一陣風似的就掀簾出去了。
李成鋼和李建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無奈的笑意。許大茂這“靈活變通”的本事,院里也算獨一份。
沒過多久,許大茂果然提著個沉甸甸的小網兜回來了,臉上帶著點跑動后的微紅。他提高網兜,露出里面的東西:幾個表皮染著草灰的新鮮雞蛋紅得透亮,一塊暗紅色澤、油光浸潤的火腿肉,一小捆扎得整齊的灰黃色干筍,還有一瓶裹著棉紙套的“紅星”二鍋頭。
“嬸子!辛苦您老掌勺了!”許大茂把網兜遞給王秀蘭,聲音洪亮熱情。
王秀蘭接過網兜,看著里面的東西:“大茂啊,你這太破費了!現在弄點好東西多不容易!”
“瞧您說的,王嬸!謝成鋼哥和嫂子,應該的!您受累!”許大茂笑容滿面。
“瞧您說的,嬸子!”許大茂笑容更盛,“什么破費不破費的!我就饞您做的這口兒!外頭館子可沒這味兒!”他邊說,邊動作極其自然地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嶄新的“大前門”香煙。他先是恭敬地遞向李建國,手腕一轉,又把一根煙遞到了李成鋼面前。
淡藍色的煙霧很快在三個男人之間裊裊升起,帶著一股特有的辛辣香氣,在屋內彌散開來,與窗外飄進的槐花香奇異交織。遞煙點火的短短幾秒,一種無形的、屬于成年男性的熟絡氣氛便悄然建立。
李成鋼的目光掃過還在低頭默默做題的何雨水。少女單薄的肩膀微微縮著。
“雨水,”李成鋼吐出一口煙,語氣溫和,“今兒星期天,你哥又去哪野了?中午別回去了,就在這兒一起吃。”
何雨水聞聲抬起頭,清秀的臉上瞬間染上尷尬和不安的紅暈,聲音細弱:“李大哥……不,不用了。我回去熱點剩的就行……”她瞥了一眼那堆奢侈食材,眼神局促。
“嗨!”許大茂的大嗓門立刻接了過去,他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煙霧隨之飄散,“雨水妹子,甭那么見外!吃頓便飯添雙筷子的事兒!你是你,傻柱是傻柱,咱們院里誰還不知道誰?還能因為他,連口飯都不讓你吃了?沒這道理!聽你李大哥的,踏實坐著!”這話說得嘎嘣脆,把界限劃得分明。何雨水聽著,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吭聲,默默收起了書本。
王秀蘭已經在灶臺那邊忙開了。火鐮“嚓”地脆響,火焰舔著鍋底。菜刀篤篤作響。暗紅的火腿被切成均勻的厚片,浸潤的肉質和透亮的油脂誘人。泡發的干筍切段,與火腿一同滑入燒熱的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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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悅耳的爆響炸開,一股濃烈霸道的咸鮮葷香,混合著干筍的清冽,猛地竄出,瞬間席卷了整個房間。李雪姣第一個忍不住了,小鼻子用力嗅著。李建國也含笑看向灶臺方向。何雨水悄悄咽了下口水。
飯菜上桌:粗瓷大碗里是油光紅亮、香氣四溢的火腿燜筍干;一盤金燦燦的炒雞蛋蓬松鮮嫩;一碟淋了香油的拍黃瓜翠綠爽口;還有一筐子冒著熱氣的玉米面貼餅子。
八仙桌坐得滿滿當當。李建國坐主位,李成鋼夫婦一邊,李雪姣和何雨水擠在另一邊,許大茂則挨著李成鋼坐下。
許大茂麻利地擰開那瓶“紅星”二鍋頭上的棉紙套,瓶塞“啵”地一聲拔出。他先給李建國面前的粗瓷杯象征性地倒了點:“建國叔,您老辛苦,意思意思。”
李建國笑著擺擺手:“你們年輕人喝,我喝點白水就成,昨兒熬夜了。”
許大茂立刻給李成鋼和自己滿上。透明的酒液在杯中蕩漾。他端起杯子,對著李成鋼和簡寧,聲音誠懇:“成鋼哥,寧姐!這回周大球那麻煩事,真得好好謝謝你們二位!要不是你們幫忙,指不定鬧成啥樣!我代表我那哥們,敬你們倆!”說罷一仰脖,干了杯中酒。
李成鋼陪著喝了半杯,放下酒杯,卻搖了搖頭,目光轉向身邊的妻子,語氣清晰地說道:“大茂,你這感謝,重點有點偏了。”他輕輕拍了拍簡寧的手臂,“這事兒能順利解決,關鍵還真不是我這邊街道派出所的面子。主要是靠你嫂子在分局的面子。她跟人打了招呼,協調溝通,流程才走得這么順當。我嘛,就是跑跑腿,按規矩辦了點事兒。最該謝的,是你嫂子。”他話語平實,卻將妻子的關鍵作用點得明明白白。
簡寧臉上帶著孕期的柔和倦意,聞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成鋼,你說這個干嘛……都是分內的工作,正好能幫上忙而已。”她轉向許大茂,“大茂,你別聽他說的那么夸張,能幫上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