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里的寒風,像是無數把看不見的冰錐,狠狠扎著裸露的每一寸皮膚。儲煤場的小房,成了老吳、李成鋼和老王連續幾夜苦熬的堡壘。磚縫里滲出的寒氣比外面更刺骨,帶著一股陳年的霉味和塵土氣息,凍得人骨頭縫都在打顫。白天積攢的那點稀薄暖意,早已被這后半夜的酷寒吞噬殆盡。老王裹緊了那件油亮發硬的舊羊皮襖,像個縮進殼里的老龜;李成鋼則把略顯單薄的棉大衣領子豎得老高,可依舊擋不住冷風順著脖頸往里鉆,年輕的臉上掛著霜,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股濃重的白氣。只有老吳身上那件厚實的棉警服,在昏暗中還能隱約看出點挺括的輪廓,為他勉強抵擋了幾分嚴寒。
“師……師傅,”李成鋼的聲音打著哆嗦,牙齒磕碰得咯咯響,他用力踩著早已凍得麻木的腳,試圖找回一點知覺,“這鬼天氣……那幫孫子……今兒還來么?”連續幾晚的撲空,加上這能把人靈魂都凍僵的溫度,讓年輕氣盛的李成鋼也有些熬不住了。他偷偷活動著手指,那感覺像是套著十根冰冷的鐵鉗。
老吳整個人如同融進了背后的磚墻陰影里,紋絲不動。他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獵隼般的銳光,死死盯著前方那片黑洞洞的豁口和更遠處死寂的煤堆輪廓。比起前兩天,他的目光更加沉靜,也更加篤定。
“成鋼,急什么?”老吳的聲音壓得極低,沙啞卻異常平穩,像一塊投入冰水卻依舊溫熱的石頭,“耗著,看誰熬得過誰。這風,這雪,對他們也是催命符。”他微微側過頭,下巴朝外面呼嘯的北風點了點,“煤場的煤一天比一天少。他們比咱們更急。等著,快了。”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那雙緊盯著黑暗的眼睛,愈發銳利起來。
時間,在極致的寒冷中仿佛被凍僵了,一分一秒都沉重得拖不動腿。李成鋼眼皮越來越沉,靠著拼命回想學過的格斗動作才強行驅散了困意。老王頭像個經驗豐富的石像,只有那雙渾濁的眼睛,透過墻上的破洞,像掃描儀一樣,一遍遍犁過豁口附近的每一寸黑暗。
突然!老王那如同石縫里發出的、幾乎被風聲吞沒的“呃”聲再次響起!同一瞬間,他那鷹爪般布滿老繭的手,又一次鐵鉗般扣住了李成鋼的手腕!
豁口處,幾個鬼魅般的黑影貼著墻根蠕動了出來!他們動作異常熟練,借著風雪的掩護,迅速分散開,各自撲向幾個煤堆的底部!寂靜中傳來“哐啷”一聲金屬撞擊的輕響,緊接著是沉悶而急促的“嚓嚓”聲——鐵鍬鏟煤!
老吳猛地直起身,眼中精光爆射!他向老王頭和李成鋼做了個清晰的手勢:原地待命,等他信號!
只見老吳的身影如同貼地疾行的貍貓,悄無聲息地借著煤堆的陰影迅速前移。寒風卷起煤灰,成了他天然的遮蔽。他的目標異常明確——那個身材最為粗壯、動作也最麻利的身影,正奮力將一大鏟烏黑的煤塊揚進身后一條鼓脹的麻袋里——趙鐵柱!
就在趙鐵柱又一次奮力揮起鐵鍬的剎那,老吳如同從地底鉆出的獵豹,猛地從側面撲出!他沒有絲毫廢話,一招兇狠凌厲的“鎖喉摔”直取要害!右手呈爪,閃電般扣向趙鐵柱頸側動脈!
“誰?!”趙鐵柱到底是練過摔跤的,反應快得驚人!在極度驚駭之下,身體的本能竟快過了意識。他猛地縮脖沉肩,老吳那致命的一爪只狠狠擦著他厚實的棉襖領子劃了過去,帶起一溜棉絮!借著沉肩下墜的力道,趙鐵柱身體詭異地向下一挫,一個重心極低的“懶驢打滾”,險之又險地擺脫了老吳的鉗制,整個人滾到了旁邊的煤堆陰影里。
“動手!”老吳的低吼如同平地驚雷,撕破了煤場的死寂!
“警察!別動!”李成鋼熱血上涌,憋了幾夜的勁頭轟然爆發,和老王如同離弦之箭,怒吼著撲了出去!老王跟著沖出去,目標明確地沖向一個正要逃竄的瘦高個。
趙鐵柱被老吳那一撲驚得魂飛魄散,但骨子里的兇悍瞬間被激發出來。他剛從地上狼狽地爬起,李成鋼已挾著寒風沖到近前!
“死黑皮!”趙鐵柱看清了來人年輕的面孔,眼中兇光大盛!他仗著身大力沉,不退反進,竟迎著李成鋼撞了上去!兩條的手臂如同蠻牛的犄角,狠狠抓向李成鋼的雙肩,意圖用純粹的蠻力把這年輕警察直接掀翻制服!
一股濃烈的汗臭夾雜著煙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李成鋼只覺得雙肩猛地一沉,巨大的力量壓得他膝蓋一軟!但他苦練的根基在此刻顯現出來!千鈞一發之際,李成鋼沉腰扎馬,重心死死釘在地上,同時雙手閃電般反扣,如同鐵箍般死死鎖住了趙鐵柱抓向他肩膀的兩只手腕!
兩人瞬間膠著在一起!變成了純粹力量的角斗!李成鋼額頭青筋暴-->>起,牙關緊咬,腳下的煤塊被踩得吱嘎作響、不斷下陷!趙鐵柱更是雙目赤紅,嘴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試圖憑借蠻力將李成鋼壓垮、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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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住!”老吳的低吼在旁邊響起,他已閃電般撂倒另一個撲上來的賊,正欲上前支援徒弟。
就在這僵持的瞬息,李成鋼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班長的厲喝:“力不如敵,以技破之!”他全身力量驟然由對抗轉為牽引!借著趙鐵柱狂猛前沖的巨力,李成鋼猛地側身,雙手緊抓著對方手腕順勢向自己身后猛力一帶!
趙鐵柱萬萬沒想到這小子會使出類似摔跤的巧勁,整個龐大沉重的身體頓時被帶得向前踉蹌撲出,重心全失!
“倒!”李成鋼爆喝一聲,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左腳如同鋼鞭般精準地反掃而出,狠狠踢在趙鐵柱支撐腿的小腿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