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悶頭坐在冰冷的板凳上,上午在榆樹巷遭受的羞辱和后來在李成鋼面前被迫道歉的憋屈,像兩把鈍刀子反復切割著他的自尊。他腦子里翻來覆去就一個念頭:“憑什么?我何雨柱哪點差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妹妹何雨水從外面回來了。看著黑暗中沉默的哥哥和桌上冷掉的飯菜,擔憂地喚了一聲:“傻哥?”
傻柱沒應聲,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雨水摸索著拉開燈繩,昏黃的燈光下,哥哥那張平時帶著點混不吝、此刻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嚇了她一跳。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哥,你怎么了?有吃飯沒?我肚子好餓了,你還沒有做飯呀?”她敏銳地感覺到氣氛不對,“是不是…鄧媒婆那兒…不順利?”
“鄧媒婆”三個字像火星子,瞬間點燃了傻柱壓抑的火山。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妹妹,聲音干澀沙啞:“別提那個老虔婆!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雨水被哥哥的眼神和語氣嚇得后退一步,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肯定是提親被拒了。她看著哥哥痛苦又憤怒的樣子,又心疼又著急,鼓起勇氣勸道:“哥…你也別太生氣了。那…那董瑤干事是挺好的,可…可人家也許真不合適呢?咱…咱找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會心疼你的媳婦兒不也挺好嗎?何必…”
“你懂個屁!”傻柱粗暴地打斷她,滿腔的怒火和無處發泄的怨毒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劈頭蓋臉地砸向自己唯一的親人,“踏踏實實過日子?你哥我就活該找個‘踏踏實實’的?我就配不上好的?!連你也瞧不起你哥是不是?!你跟你哥一樣,也是個沒見識的丫頭片子!滾!少在這兒跟我說這些沒用的!”
他吼得又急又怒,唾沫星子都濺到了雨水臉上。雨水從小到大雖然知道哥哥脾氣不好,但對自己這個妹妹極少說重話,更別說這樣兇狠的辱罵。那些“瞧不起”、“沒見識”、“丫頭片子”的字眼像冰錐一樣狠狠刺進她心里。委屈和傷心瞬間涌了上來,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哥!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是為你好啊!”雨水帶著哭腔喊道,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為我好?誰稀罕你的好!”傻柱正在氣頭上,看著妹妹的眼淚更是煩躁,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一個裝著棒子面的布口袋狠狠摜在地上!布袋破裂,黃澄澄的棒子面“噗”地一聲炸開,揚起一片嗆人的粉塵,瞬間彌漫了小半個屋子。
“滾出去!讓我一個人待著!”傻柱指著門口,像頭發狂的困獸。
何雨水看著地上狼藉的面粉,再看著哥哥猙獰扭曲的臉,巨大的委屈和恐懼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捂住嘴,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哭著轉身拉開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外面。
“雨水!”傻柱在妹妹沖出門的瞬間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后悔,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憤怒和自暴自棄淹沒。他看著地上的一攤棒子面,煩躁地一腳踢開旁邊的破布袋,頹然坐回凳子上,雙手深深插進頭發里,發出野獸般壓抑的低吼。
屋外,二大媽正巧路過何家門口,被沖出來的雨水撞了個趔趄,抬眼只看到小姑娘捂著臉哭著跑遠的背影,再聽聽何家屋里傳出的粗重喘息和低吼,不由得搖頭嘆了口氣:“唉,這傻柱子,又犯渾了…可憐雨水這孩子了…”她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李成鋼拖著略帶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家溫暖的屋子。簡寧正系著圍裙在小小的灶臺前忙碌著,爐子上坐著水壺,滋滋冒著熱氣,一股家常飯菜的香氣溫暖地彌漫在小小的空間里。妹妹李雪姣正趴在小飯桌旁的書包上寫作業,初三的功課似乎讓她眉頭微蹙。父親李建國沒在家,他作為軋鋼廠五級電工,加班是常有的事。
“哥,回來啦!”李雪姣抬頭招呼了一聲,又趕緊低頭對付她的幾何題。
“嗯,回來了。”李成鋼應了一聲,脫掉帶著寒氣的棉警服掛在門后,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挨著溫暖的火爐坐下。
簡寧回頭,溫婉一笑:“成鋼,洗手準備吃飯吧,爸也該回來了。
李成鋼剛想開口,“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父親李建國帶著一身淡淡的機油味和冷氣走了進來。
“爸!”李成鋼和雪姣同時喊了一聲。
“哎,都回來啦。”李建國把工具兜放下,搓了把臉,“廠里電機搶修,剛弄完。秀蘭,飯好了沒?肚子都咕咕叫了。”
“好了好了,這就開飯!”母親王秀蘭端著熱氣騰騰的棒子面粥和一碟炒白菜從廚房出來,快人快語,“建國快去洗手,雪姣把書本收收,鋼子去拿窩頭和咸菜!”
一家人圍著小飯桌坐下。桌上很簡單:一大盆金黃稠厚的棒子面粥,一簸箕二合面的饅頭,一碟炒白菜,一小碗自家腌的咸菜絲,一碗炒雞蛋。這位普通工人家庭也算不錯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