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帶著幾分懶散,斜斜地打在胡同口的青磚墻上。墻上新貼出來幾張紅紙黑字的告示,格外醒目。這就是街道關于動員居民參加小高爐建設的報名名單,算是給各家各戶分配了“光榮任務”。
許大茂哼著小曲兒,騎著自行車去上班,遠遠就看到一群人圍著看告示。他最近挺得意,靠著李成鋼的點撥在廠里站穩了些,又讓易中海吃了癟,心情不錯。他擠進人群,笑嘻嘻地跟鄰居打著招呼,目光習慣性地掃向名單——畢竟自己是放映員,這種“光榮義務”按說輪不到他頭上。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支援街道小高爐建設人員名單”下方某個位置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許大茂三個字,赫然在列!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許大茂只覺得頭皮發麻,腦子“嗡”的一聲。
“這…這他媽怎么回事?!”他脫口而出,聲音都變了調。
旁邊一個認識他的街坊老王詫異道:“喲,大茂,覺悟挺高啊?主動報名去煉鐵?這可是“好差事”!”
“我主動個屁!”許大茂臉都綠了,差點罵出聲。他強壓著怒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王叔,您別逗了,我廠里還有任務呢…”他腦子飛速轉動,立刻意識到這絕對是易中海那個老陰比搞的鬼!聾老太!養老團!這是要借著國家政策的東風往死里整他啊!
不去?那頂“反對大煉鋼鐵”的帽子扣下來,能把他砸得粉身碎骨,放映員的工作鐵定沒了,搞不好還得進去。
許大茂不是坐以待斃的主。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匆匆跟街坊敷衍了兩句,轉身就奔街道辦去了。他沒直接找王主任,而是找到了負責具體登記聯絡工作的董干事。董干事是個年輕姑娘,熱情有余,經驗不足。
許大茂多精明個人?他立刻擠出最和善、最“覺悟高”的笑容,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摸出半包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點心——是他下鄉放電影時公社送的,自己都沒舍得吃——塞到董干事手里。
“董干事,忙著呢?辛苦辛苦!”許大茂態度誠懇,“這點小意思,不值錢,您嘗嘗鮮,別嫌棄。”
董干事臉一紅,連忙推辭:“哎呀,許放映員,這不行,我們有規定…”
“嗨!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許大茂笑得更真誠了,壓低聲音,“您看我這名字突然上了支援名單,我這心里啊,是又激動又有點小顧慮…”
“顧慮?”董干事不明所以。
“是啊,”許大茂嘆口氣,一副掏心窩子的樣子,“我當然是萬分愿意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的!可您也知道,我是軋鋼廠的放映員,最近廠里新工人多,晚上放電影安撫情緒是政治任務,王主任也強調過重要性。而且,我們放映隊另外三個同志都下鄉去了,就剩我一個在城里頂著…”他頓了頓,觀察著董干事的表情,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報名了,再困難我也得上!只是…董干事,我就想問問,是哪位好同志這么‘熱心’,替我報了名?我得好好謝謝他!這覺悟,我得向他學習啊!是不是我們院的易中海易師傅?他可是我們院的一大爺,最是熱心腸,也最愛替別人‘著想’了。”
許大茂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難處”和“覺悟”,又把“感謝”的矛頭精準地指向了易中海,語氣里那點“陰”勁兒藏得極深。
董干事剛參加工作不久,哪經得住許大茂這種老油條送點心加戴高帽加套話的組合拳?她一聽許大茂這么“覺悟高”,還說要學習易中海,頓時覺得這沒什么不能說的,便老實地點點頭:“對呀,就是你們院的一大爺易中海同志。他昨天上午就來了,說許大茂同志覺悟特別高,深受教育,主動要求報名去最艱苦的地方鍛煉,為社會主義建設做更大貢獻!王主任當時聽了還夸你們四合院思想教育工作做得好呢!”
轟!許大茂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五臟六腑都氣得要炸開!果然是易中海這個老王八蛋!還“覺悟高”、“深受教育”、“主動要求”?這老東西,真是把滿嘴的仁義道德用來干最陰損的勾當!
他強忍著當場罵娘的沖動,臉上的笑容差點裂開,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哦~~~原來是一大爺啊……真是,太感謝他了!太替我‘著想’了!”“著想”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離開了街道辦,許大茂再也壓不住火氣,一腳狠狠踹在路邊的墻上,低吼道:“易中海!老絕戶!老子跟你沒完!”罵歸罵,擺在眼前的死局怎么辦?下午在軋鋼廠宣傳科辦公室里,他坐立不安,抓耳撓腮,想了一下午也沒想出穩妥的破局之道。硬扛不去?死路一條!去找易中海鬧?正中下懷,對方肯定扣帽子!找街道,那也不行肯定會通報單位!
眼看下班時間快到了,許大茂靈光一閃——找鋼子哥!對,去找李成鋼!這好大哥主意多,路子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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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茂立刻找了個由頭,說去電影公司取新到的膠片,騎著自行車就直奔派出所。
派出所里,李成鋼剛處理完一個鄰里糾紛的調解,正端著大茶缸子喝水。看到許大茂一臉晦氣,急匆匆地進來,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又攤上事兒了。
“鋼子哥!救命啊!”許大茂一屁股坐在李成鋼對面那張硬板凳上,哭喪著臉。
“又怎么了?被誰攆兔子了?”李成鋼放下茶缸,語氣平靜,但眼神帶著關切。
許大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名單、董干事的話、易中海的算計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尤其強調了不去就是“反對大煉鋼鐵”的政治大帽子。
“鋼子哥,您可得拉兄弟一把!這老絕戶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啊!去煉鐵?不死也得脫三層皮!到時候廠里也不待見了!”許大茂急得直搓手。
李成鋼聽完,眉頭微微蹙起。他習慣性地摸了摸口袋。許大茂眼疾手快,立刻掏出自己那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雙手捧著遞了過去,又飛快地劃著火柴,麻利地給李成鋼點上。
李成鋼深深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緩緩吐出,在略顯昏暗的派出所辦公室里繚繞。他眼神沉靜,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著。
辦公室里很安靜,只有掛鐘的滴答聲和遠處隱約的嘈雜。許大茂緊張地看著李成鋼,一根煙抽了快一半,李成鋼才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
“大茂,你晚上…還得給工人放電影吧?”
“放啊!必須放!”許大茂連忙點頭,“鋼子哥您是不知道,-->>新來這么多工人,天天住工棚,累死累活,晚上沒點電影安撫著,那準得出亂子!廠領導都盯著呢!”
“放映員,就你一個?”李成鋼彈了彈煙灰。
“本來有四個,但這幾天不都響應號召,下鄉去給搞大煉鋼鐵的公社放電影去了嘛!現在就剩我一個城里蹲著了!”許大茂趕緊補充。
李成鋼點點頭,又吸了一口煙,眼神里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緩緩道:“那就好辦了。你今晚放電影,開始放映前,不用放正片,先跟看電影的工人們說幾句話。”
“啊?說什么?”許大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