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地壓下來,四合院里家家戶戶煙囪里冒出的白煙,帶著飯菜的香氣在空中纏繞,提前透出點年關將近的暖意。前院門口,自行車碾過凍硬土地的“嘎吱”聲分外清晰,只見許大茂騎著車,前把手上掛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后座上還斜綁著一只用草繩捆著翅膀、還在蹬腿的肥碩野雞,車龍頭上晃蕩著幾串沉甸甸的干木耳、干蘑菇。
“哎喲,大茂回來了?這趟下鄉收獲不小啊!”三大爺閻埠貴不知何時已踱到門口,眼鏡片后的眼睛里精光閃閃,直往許大茂車把手上那幾串蘑菇上溜達,“來來來,三大爺幫你抬車,這門檻兒高!”他作勢就要去幫忙搬車轱轆,眼睛卻無比自然地就順勢搭在了那串最大最飽滿的蘑菇上。
許大茂下車,臉上還帶著下鄉放電影被人奉承后的得意勁兒,一時沒回過神:“啊,謝謝三大爺……”話沒說完。閻埠貴眼睛就盯著這幾串蘑菇:“嚯,這蘑菇曬得真地道!份量足!”閻埠貴掂量著,臉上笑開了花,“大茂,這鄉下老百姓對你真熱情呀!”許大茂一個人精還不明白三大爺那點事兒,拿了一串小的蘑菇,遞給三大爺大方的說:“鄉下老鄉送的,來三大爺拿回去嘗一下!”三大爺拎著蘑菇,背著手,心滿意足地溜達回了自己屋!許大茂推著自行車,低聲咕噥了一句:“嘿!這三大爺……還真是能!”
恰在這時,李成鋼穿著筆挺的藏青色棉警服,走進院門。
“喲!成鋼哥!下班啦!”許大茂臉上的郁悶一掃而光,立刻換上熱情的笑容,迎了上去。他二話不說,從車把上扯下另一串品相不錯的干蘑菇,塞到李成鋼手里,“拿著成鋼哥!鄉下老鄉硬塞的,好東西!晚上別做飯了,去我家!我帶了只野雞回來,正好燉了,咱哥倆好好喝兩盅!我爹娘還有曉蕓都念叨你呢!”
他的聲音不小,剛進屋的閻埠貴在屋里聽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由得撇了撇,心里嘀咕:這許大茂,對李成鋼倒是大方得很!
李成鋼看著手里的蘑菇,又看看車后座上那只撲騰的野雞,聞到許大茂身上那股子風塵仆仆卻勁頭十足的氣息,也笑了:“行啊!你小子現在路子野啊,野雞都弄來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回家說一聲就過去!”
“好嘞!等你啊!”許大茂眉開眼笑。
閻埠貴忍不住又從屋里探出頭,臉上堆著笑:“大茂啊,這燉雞……人多熱鬧,你看……”
“呦,三大爺!”許大茂立馬截斷他的話,皮笑肉不笑,“剛我送您一串大蘑菇,那玩意兒燉湯也鮮著呢!我們家地方小,今晚就請成鋼哥一個,實在坐不開了,下回!下回啊!”說完,推起車子麻溜兒地就往后院走,留下閻埠貴在原地干瞪眼。
李成鋼回家把蘑菇交給母親王秀芝:“媽,大茂下鄉帶回來的,給您。晚上我去他家吃飯,他弄了只野雞。”
王秀蘭接過蘑菇,臉上也帶了笑:“大茂這孩子,現在看著是懂事了點。去吧去吧,跟許師傅他們好好聚聚,別空著手啊。”
“知道媽。”李成鋼應著,“我去趟供銷社看看。”
巷子拐角無人處,他左手掌心微光一閃,某音商城界面浮現。特價區里快速掃過:兩瓶山西特價汾酒(輕微包裝瑕疵),一斤“丑蘋果”(個頭小帶疤,不影響食用)。下單!支付成功!手里出現一個網兜,里面正是兩瓶樸實無華的汾酒和一兜其貌不揚卻散發著濃郁果香的蘋果。
后院,許家廚房。
許母利落地處理著野雞,剁塊焯水。灶上大鐵鍋里,金黃的雞油在熱鍋里滋滋作響,爆香姜蒜,倒入雞塊翻炒至變色。加入熱水沒過雞肉,再抓一大把泡發好的干蘑菇丟進去。蓋上厚重的木鍋蓋,爐膛里柴火噼啪作響,不一會兒,一股難以喻的濃香便霸道地穿透門窗縫隙,彌漫了整個后院,甚至飄散到了中院。
后院,劉海中家。這香氣像只無形的小手,狠狠撓在劉海中本就旺盛的饞蟲上。他端著飯碗,剛扒拉了兩口棒子面粥配咸菜絲,就覺得嘴里寡淡無味。許家燉雞,居然沒叫他這個二大爺?那張肥厚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哼!許富貴這老小子!還有許大茂那兔崽子!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二大爺?還懂不懂尊重領導了?”他越想越氣,覺得官威受到了巨大挑釁,“燉雞?顯擺給誰看呢?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
“他爸,算了……”二大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勸。
“算什么算!”劉海中心里一股邪火沒處撒,沖著二大媽吼,“去!給我炒個雞蛋!多放油!我就不信了,還沒口好吃的?”他把那點得不到尊重的怨氣,全化作了對油脂香氣的渴望。
二大媽不敢多說,趕緊去灶臺忙活。油鍋滋啦作響,雞蛋特有的香氣很快也彌漫開來。這香味對屋里的劉光天、劉光福兄弟更是致命誘惑。兩人像聞到腥味的貓,湊到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看著那金黃的炒雞蛋被盛進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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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中剛端著雞蛋碗坐下,夾起一大塊還沒塞進嘴,旁邊兩只小手就閃電般探了過來!
“啪!啪!”兩聲清脆的竹筷敲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嗷!”“哎喲!”
劉光天和劉光福捂著手背痛呼縮回手。
“反了你們了!老子的雞蛋也敢搶?”劉海中瞪著眼睛,唾沫橫飛,“沒規矩的東西!滾一邊去!”他氣呼呼地夾起雞蛋,狠狠扒拉了一大口粥,仿佛要把許家不請他的憋悶全嚼碎了咽下去。屋外許家飄來的肉香,和他碗里的炒雞蛋香混在一起,反倒讓這頓晚飯吃得更加不是滋味。
后院,聾老太屋。這股誘人的肉香自然也鉆進了后院正房東屋。聾老太顫巍巍地挪到窗前,鼻子使勁嗅了嗅渾濁的空氣,喉嚨里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她等啊等,側耳傾聽著院里的動靜,那期盼的眼神漸漸變得渾濁而陰郁。許家的歡聲笑語隱約傳來,卻始終沒有她期盼的敲門聲和那一聲“老太太,給您送碗熱乎的嘗嘗”。
“哼!白眼狼,壞種!”她干癟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刻毒的咒罵在喉嚨里翻滾,“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有點吃的就藏著掖著,忘了這院里誰才是祖宗!還是我柱子好,傻柱子心里有奶奶……”她轉身,佝僂著背,挪回冰冷的炕邊坐下,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惱人的香氣。
中院,賈家。棒梗正扒著窗戶縫,小鼻子一抽一抽地使勁聞,口水不自覺地就流了下來。“媽!奶奶!肉!后院許家燉肉了!好香!我要吃!我要吃嘛!”他扭著胖乎乎的身子,使勁拽著秦淮茹的衣角開始大聲哭鬧,眼睛里全是饞出來的光。
賈張氏盤腿坐在炕上,也使勁吸溜著鼻子,那濃郁的葷腥氣勾得她肚子里饞蟲咕咕叫。再看看孫子那饞樣,和自己兒子賈東旭那張明顯睡眠不足、掛著兩個大黑眼圈的虛白臉(賈東旭白天在軋鋼廠混日子,晚上卻精力旺盛地耕耘著秦淮茹這塊沃土,身體早就透支了),一股無名火加著饞勁兒就沖了上來。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毫無征兆地甩在秦淮茹臉上。
秦淮茹被打得一懵,捂著臉,眼圈瞬間紅了:“媽……”
“哭喪個臉給誰看?”賈張氏三角眼一吊,唾沫星子噴出來,“沒用的東西!沒見你兒子饞肉長身子?沒見你男人干活累成啥樣?身子骨都虛了!(賈東旭1956年、1957年連續兩年鉗工考級都卡在一級,同期進廠的人都升二、三級了,成了車間里的笑話)還不趕緊去后院許家借一碗去?就說棒梗正在長身體,需要營養!拿咱家那個大海碗去!裝滿點兒!”
賈張氏說著,把一個邊沿豁了口、但容量驚人的粗瓷海碗塞到秦淮茹手里。這碗是賈家“借”東西的專用碗,有借無還,名震四合院。